施元夕在未穿越前,就格外喜歡臨摹。
她臨摹過很多的字帖,擅長多種不同的字體。
到現代後,雖說硬筆寫得更多,但她偶爾心煩意亂看不進去書時,也會鋪設一張宣紙練練筆。
魏青染讓她抄寫的三百遍《女德》,在她被趕到了越州前,還命謝府的下人特地送來給她。
說是給她的送别禮。
這般羞辱,換做别人或許早就将那些東西毀了。
可是施元夕沒有。
她将三百遍《女德》都收在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中,就壓在了那個保存着她所有物品的木箱底部。
昨日回來後,她讓張媽媽把東西找了出來。
張媽媽看着那厚厚的一摞紙,險些掉下淚來。
施元夕卻滿臉平靜。
她坐在了月色裡,将昔年所承受的所有侮辱,一一擺放在了面前,提筆,臨摹至後半夜。
寫完最後一筆後,她起身,在秋日漸冷的夜風裡,一把火點燃了所有的宣紙。
在熊熊燃燒的火焰映射下,她神色格外沉靜。
上天賦予她的每條路,她其實都走得異常艱難,但每一步,她都沒有白走。
周遭一片嘩然。
不遠處的魏青染,将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當下又驚又怒:“我給你的信件!?”
魏青染從未遇到過這樣荒謬的事,以至于她驚怒之下,竟是快步上前,想要奪過施元夕手裡的東西。
施元夕不閃不避,隻淡聲道:“魏小姐果然厲害,徐司業面前,便敢直接銷毀證物。”
她直接為魏青染的行為定性,甚至還将那信件轉遞到了魏青染的面前。
在不清楚信件内容,不知曉是何人所寫的情況下,魏青染敢撕嗎?
魏青染果然住了手。
她神色難看,隻覺得是施元夕設下的陷阱。
她根本就沒有寫過什麼信,施元夕哪來的這種東西?眼下激怒她,不過是為了讓她在盛怒下,直接将信件撕碎,這樣一來,不就死無對證了?
魏青染深吸了口氣,冷聲道:“此事是施元夕蓄意構陷,學生并未寫過這等信件,請司業明察。”
“奇怪。”施雨煙聽身後的女學子低聲議論:“魏青染一向目中無人,今日怎還乖乖辯解起來了?”
“這如何是魏青染奇怪,應當說是施元夕會選人。今日若換了國子監其他人,便是祭酒在場,她都不會如此。”
徐家不光隻是在江南勢大,所謂門生遍天下,可不隻是一句妄言。
徐京何本人還剛拿了魏家的人。
魏青染兄長前幾日還告知她,莫要被徐京何抓住錯處。
她心中便有不忿,也不能像是在其他人面前那般随意發作。
這等小事,尋常徐京何不會管。
但今日恰好,他并不想和謝郁維周旋,面前這兩人,又跟謝郁維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徐京何輕擡手,抽走了施元夕手裡的信件。
“入靜思台問話。”
這般大的熱鬧,許多學子不想錯過。
靜思台又大又空曠,所有門窗都開着,隻要走得不遠,便都能聽到裡邊的聲音。
謝郁維微頓,他知道徐京何有心搪塞,卻仍舊邁着不急不緩的步伐,同他們進了靜思台。
“……這施元夕也是挑了個好日子,今日謝大人在,可會偏向于她?”
路星奕快散學了才來,還沒找施元夕麻煩,就看了這麼一出,這會手裡拿着一包香瓜子,吃得津津有味:“就是就是。”
周淮揚擡眸掃了他一眼。
裡邊的徐京何已經開了口,他看了眼施元夕:“威脅?”
又轉向魏青染:“誣告?”
“是。”魏青染看到謝郁維沒走,一顆心已經定了下來,搶先道:“司業有所不知,此女向來心機叵測,膽大妄為。學生同她都算不上熟悉,為何要這般針對她?”
“若真要對付她,又怎麼會留下這般重要的證物?”魏青染冷笑:“分明是她信口雌黃,編排了些瞎話來污蔑學生。”
她說得言之鑿鑿,上首的徐京何卻将信件展開。
謝郁維就站在了他的身側,看清楚了那宣紙上的字迹後,神色微頓。
“信件出自于魏小姐之手,是與不是,隻待司業一看便知。”施元夕道。
魏青染直接被她這番話點爆。
她這輩子都沒這麼憋屈過,分明什麼事都沒做,卻被人這麼編造誣陷。
她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沖,忍耐了許久,才克制住了自己不在徐京何面前直接上手掌掴她。
“從前看你還有幾分人樣,如今倒是連臉都不要了,你自己下賤,偏說是别人要挾。施元夕,你當别人都是傻子嗎?”
施元夕擡眸,定定地看着她:“魏小姐不愧是閨閣典範,真有教養。”
她就這麼一句,說完就閉嘴。
外邊的許多學子聽到施元夕的話,差點沒笑出聲來。
施元夕罵得可真難聽啊。
魏青染臉色陰沉難看,好半晌不語。
好在國子監内的其他官員也收到了消息,此刻匆匆趕了過來,一并過來的,還有邱學正。
邱學正除去了國子監内官員外,還是大梁有名的書畫大家。
其辨認字迹之能,當屬國子監之最。
看見邱學正都來了,外邊的學子中又熱鬧了幾分。
那先一步進來的監丞接過了徐京何手裡的信件,辨認片刻,皺眉問施元夕:“你說這東西是魏青染所寫,你可還有什麼證據?”
“字迹就是最大的證據。”邱學正擺擺手,直接替她回答:“還請吳大人将信件交由老朽辨認。”
吳監丞微頓,掃了眼謝郁維,到底是将手中信件遞了過去。
邱學正從女院夫子那邊,拿到了魏青染的文章,将兩張紙攤在了桌案上,仔細辨認。
靜思台安靜下來。
魏青染的臉色松緩了幾分。
到這個地步,她看那施元夕還能耍些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