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地方倒是新鮮,也不知是誰建造的,竟能搜羅來天下之绮羅,想必也是個權貴。”呂瑤不住地環顧四周,眼睛亮亮的,“晏妹妹哪兒去了,方才還瞧見她在這呢?”
青荷施禮道:“我們姑娘去選布料去了,隻怕沒那麼快回來。”
方才姑娘離開前,将她與小乞丐放在這照顧呂姑娘,“您若是乏了,奴婢讓車夫先送您回去。”
青荷邊說邊瞟了眼一旁雙手抱臂的少年,這人安靜得像是一尊雕塑,隻有姑娘在的時候才能看到他那雙眼睛,其餘時候都将自己縮在那灰撲撲的袍子裡,真是個奇怪的人。
呂瑤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道:“那真是麻煩了,我就不在這影響晏妹妹辦正事了。”
“呂姑娘客氣了。”青荷扭頭,“小乞丐,你和車夫先将呂姑娘安全送回府上吧,我在這陪姑娘就是。”
習珏對這個稱呼沒什麼反應,若不是被晏绾收在身邊,他現在确實是個四處漂泊、無家可歸的乞丐。
他站直身子,輕點了下頭,而後率先扭身出了門。
青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性子有些奇怪,姑娘别往心裡去。”
呂瑤笑道:“怎會,說起來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跟恩人計較的道理?幫我轉告你家姑娘,等改日有空我再登門拜訪。”
青荷恭敬地将她送出門外,馬車咕噜噜地駛向遠處。
她擡頭看了看漸暗的天色,好在那日收買了吳秋生,現在他對主子的來去從不過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會幫着隐瞞行程,姑娘果真是料事如神。
也不知道姑娘挑好布料了嗎,青荷舉步往錦院的另一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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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真的要這麼做嗎?”一道隐隐的男聲從暗處傳來,“這錦院背後的人可不是一位好惹的主,若真是把這燒了......”
剛談完生意,路過前廳的晏绾腳步一頓,這是聽到大秘密了,有人想要火燒錦院?
隻聽另外一道尖細點的男聲道:“燒了就燒了,放完火咱就跑,車馬都已經在門外備齊了,我就不信區區一個商賈,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将我倆抓回來。”
“行,那你當心點,現在院裡就剩兩個姑娘家,料她也不敢吱聲,其他人已經被我支走了,我這就把火點了,然後咱們在後門處碰面。”
随着話音而來的,是一陣略顯拖沓的腳步聲響起,晏绾快速閃到一旁的屋子裡,躲在門扇後。
從縫隙裡可以看到一身暗綠色的衣裳一閃而過,晏绾有些印象,這是錦院裡頭管布料的夥計的服飾,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她搖搖頭,錦院背後的老闆花了多少心血建造這座寶庫,如今卻要付之一炬,當真是可惜。
可惜是可惜,但她不打算多管閑事,得趕在起火之前離開這,眼瞅着天上最後一絲光亮即将消失殆盡,晏绾加快了步伐。
剛走出沒多遠,她耳尖地聽見後院傳來木桶被踢翻的聲音,應該是那人往屋裡倒油了,到時候火柴一丢,整座錦院燒起來也不過是幾分鐘的事。
晏绾低下頭,咬咬牙,不去想那些即将化為灰燼的精美布料、織品,可沒辦法,她的鼻子靈敏,逐漸升騰起的錦緞燃燒的氣味就像是鐵鈎死死拽着她的心。
她又想起剛才見到的那匹缂絲布料,在整個殷朝都算得上絕無僅有。
據錦院的人說,這樣的孤品都是他們老闆動用私人關系收羅來的,若是燒了,隻怕再也見不到了。
更何況還不止這一件精品,這樣的東西在晏绾眼裡不稀奇,可對于南杭的織造業來說,卻是寶貝。
錦院沒了,南杭的織造業也會一蹶不振。
“靠!”晏绾低聲暗罵了句,轉過頭朝後院處趕去,此事本與她無關,但既然讓她聽着了,她就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多少匠人織工的心血毀于一旦。
她趕到後院的時候,那人早已逃之夭夭,隻剩下淡黃色的液體鋪滿了整間大廳,火已經順着油鋪出來的一條路,直達内室。
鮮紅的火舌舔舐着挂着擺着的一匹匹精美布料,有些尾部被灼燒的已經散發出刺鼻的氣味,伴随着織線斷裂的聲響,斷成兩截飄落在火堆裡。
晏绾皺眉,從後院打了一桶水,用盡力氣潑了上去,火苗像受到驚吓似的顫動了一下,氣焰稍弱,可是轉而又昂首挺胸起來,更是逼人。
這樣不行,晏绾跑出大廳,正碰上聞着味尋來的青荷,“習玦呢?”
青荷往身後滾滾冒起的濃煙張望幾眼,“奴婢讓他護送呂姑娘回去了。”
習玦不在,沒人可以搭把手,但是呂遙回去了倒是好事,她可以少操心一個人。
這望火樓也不行啊,這麼大的煙還靜悄悄的。
晏绾立刻吩咐,“你快去望火樓那找官兵,說是錦院起火了,讓他們快些撥人來救火。”
青荷怔了一下便反應過來,“姑娘你呢?”
“我在這能救一點是一點吧。”時間緊迫,晏绾顧不得多說,扭頭又進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