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出來的聲響打破了院子裡的清靜。
甯楚檀不由得往前走了兩步,屋子裡的交談聲并未停下,她和江雲喬的步子讓張遠輝攔了下來。
“再等等。”張遠輝沉聲道。
顧屹安做事有分寸,既然沒有開口喊人,便也就是不打算讓人現在進去打擾。
屋子裡的氣氛不算融洽。
顧屹安看着落在腳邊的藥碗,慢條斯理地撿起來:“待會兒記得賠錢,不然張老闆會生氣的。”
藥碗缺了一個口子。
梁興的目光落在藥碗上,他伸手擦去唇邊的藥漬:“不勞三爺費心,這點錢,我賠得起。”
顧屹安點頭,視線轉回梁七爺身上:“七爺大氣,那順帶将藥錢也算給張老闆。”
“這藥,不是我讓他熬的。”梁興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但藥是你喝的。”
這話說得淡然,堵得梁興一口氣在胸腔内,沉默片刻。
剛剛顧屹安喊出來的‘方興之’,太過突然,令他一時間反應不及,未能控制住自己的下意識反應。已經很久沒有人喊過這個名字了,他似乎都要忘記了。
梁興垂眸思忖,他不知道對方是從何得知這個名字,更不知道顧屹安對于這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東西知道多少,或者說江家又知道多少。
猜不透顧屹安的心思,梁興勉強耐着性子試探。
“三爺,不知你剛剛提到的名字,是誰?”梁興面上的神色不變,先前失态的模樣,似乎隻是一時沒拿穩藥碗而已。
見顧屹安不語,他的聲音放低:“往日裡與三爺雖有間隙,但都是為了義父辦事......”
顧屹安扯了扯唇角,他盯着梁興看,眉眼間一片溫和:“你怎麼知道那是個人名?”
“聽着像,”梁興扯出的笑容甚是僵硬,“莫不是地名?”
顧屹安與之對視:“方家的事,雖然過去了很久,但知道的人并不是都死了。知道方興之的人,也不是都沒了。”
他說得直白,沒有多兜圈子。
梁興心裡藏着事,對方說得正是他心中藏着的秘密,面上神情自然也就無法維持平靜。
到了這時候,他知道顧屹安并不是來試探的,對方是切切實實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方家當年的舊事。
梁興沉默不語,他不承認,但也不否認。他不知道顧屹安到底是要說什麼,可知道了方家,知道他的身份,隻怕是來者不善......
短短一瞬間,梁興心頭便就湧上了一層濃濃的殺伐之意,縱然這做法會觸怒江雁北,但是人都死了,江雁北到時候也沒有其他的選擇,自己或許能成為江雁北不得不用的棋子,也就更有利于自己查......
梁興額上沁出冷汗,垂下的眸子裡閃爍着寒意。
心思詭谲,他的手腳有些僵硬,後背的傷還隐隐作痛,待會兒動作起來可能不大妥帖。他需要的是一擊斃命。
顧屹安坐在椅子上,他稍稍靠坐在椅背處,歎了一口氣:“江雁北知道......”
“三爺可真是一條好狗。”他打斷話頭。
顧屹安查到的事,江雁北如何會不知道?
“這消息,是今日旁人與我說的。”顧屹安解釋。
梁興眼神幽幽:“那看來三爺是好心來提醒我,隻不知,三爺與方家有何關系?”
他不再辯駁自己是不是‘方興之’,既然對方能夠如此确定得喊出這個早該死去的名字,那就說明是有把握的。
顧屹安沉默須臾,動了動嘴唇,卻還是沒有出聲。
他閉了閉眼,輕聲道:“曾受過方家恩惠罷了。”
“方家恩惠?三爺在方家覆滅的時候才多大?”
“總是會記得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顧屹安始終不曾将自己的身份說出,他直視着梁興,眼中一閃而逝的是一絲懷念,透過梁興的眉眼,看到的是往事。
“三爺說的玩笑話吧。”梁興嗤笑,“都過了二十多年了,三爺當年應當也不過是個稚童,什麼樣的恩惠......”
他支撐着身子,似乎是想要起來,隻是腳下略微無力,一時間竟是未能起身。
顧屹安心中歎息,他緩步走至梁興身邊,伸手搭了一把,扶着梁興起來:“總歸是恩惠就對......唔......”
梁興眼中藏着兇光,在顧屹安靠近的這一刻,他驟然出手,指尖夾着的刀片劃向顧屹安的脖頸。顧屹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那道銀光劃破空氣,一道淺淺的血痕落在他的脖頸上。
他不由自主地一把推開梁興。
梁興陡然擡腳,踹了過去。
嘭——
帶翻的床榻邊的高幾砸在地上,顧屹安勉力躲閃,然而對方的動作太快,他不過是偏了偏身子,還是結結實實地被人踹中腹側,銳痛随之而來,悶哼着看向朝着自己撲過來的梁興。
他要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