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楚檀認真想了想:“不開心是有的,但是生氣不至于。”
顧屹安眉眼舒展,唇角彎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我本是打算同你看完這一出戲,再去見一見孟參事的,沒想到他自己尋了過來。”
也就是說他約她出來的時候,并不知道孟參事會在大劇院來找他。
“原是客自來,”甯楚檀面上浮起一抹笑,眉梢間透出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歡喜,“他看着同孟少爺不一樣。”
顧屹安忽而一笑,輕聲道:“去吃個宵夜。”
甯楚檀眨了眨眼,到口的‘規矩’吞了回去,輕點了下頭。
時辰還早,不算壞了‘入夜不食’的規矩。
她同顧屹安到了一間糖水小鋪子,鋪子不大,不過很整潔,躲在幽深的小巷子裡,看着是半分都不起眼。
鋪子裡飄蕩着淡淡的甜香味。
甯楚檀左右打量了下,便就随着顧屹安坐了下來。
“這裡的點心做得挺好的。”顧屹安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招牌,小聲解釋着。
甯楚檀沒有來過這兒,隻是坐下來這麼一會兒功夫,這店裡也不見有人出來迎客,她又看了看周邊,這兒确實很安靜。
“這兒是打烊了嗎?”
顧屹安笑了笑:“沒有,不過是店家在偷懶而已。”
“哪兒是偷懶,分明是你來得晚。我這兒确是要收攤了。”
後屋的門簾掀開,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出來。
顧屹安聞言,一抹驚詫一閃而逝:“平日裡可沒有這麼早打烊。”
看得出,顧屹安與這名男子是相識的。
甯楚檀的目光落在來者身上。
男子身材高大,眉眼冷峻,同顧屹安的清隽不一樣,他的長相是一種野性的俊朗。隻是面頰上落了一道疤,從眼角處劃拉到了下颔,令他看起來帶着一絲兇相。
他看了一眼顧屹安,視線掠過甯楚檀,不過是一瞬,很快就轉開了。
“微微不舒服,就先歇下了。”男子提着一壺茶出來,給桌上的茶杯倒上,“你要是再晚來一步,這門就要關了。”
顧屹安端起茶杯。
甯楚檀忽而開口:“你别喝茶。”
男子聞言,看向甯楚檀。不過很快就禮貌地轉開眼,将視線落在顧屹安的面上。
顧屹安放下手中的杯子,那杯中的茶水果真不曾飲用。
“張遠輝,我的兄長。”他說。
甯楚檀愣了下,略顯局促地起身,溫聲道:“您好。”
“甯大小姐,您好。”
不等顧屹安介紹,張遠輝便就喊出了甯楚檀的身份,他站直身子,點了點頭。
禮儀上甚是随意,但是從他的身上,卻又感覺不到那種輕視。
“要吃什麼,今日你就自己動手吧,不收你錢,”張遠輝盯着顧屹安看,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我給你打個下手。”
言罷,他就轉身進了後屋。
甯楚檀一臉茫然地看向顧屹安。
“甯大小姐,有什麼忌口嗎?”顧屹安有條不紊地問道。
他伸手将自己的衣袖往上疊起,笑着指了指上頭的食牌,調笑道:“這上頭的......”
甯楚檀順着顧屹安的手指看向食牌,驚疑不已:“這些你都會?”
顧屹安搖了搖頭:“不是,是這些我大多都不會。”
她不由得一噎,大抵想不到顧屹安會有如此‘調皮’的一面,隻是她素來性子好,某些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扯着唇角,僵硬地道:“我也不是很餓。”
顧屹安站起身來,面上的笑淡淡的,眉眼在店内暈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百合杏仁露,和蓮子糕,可好?”
甯楚檀擡眼對上他的雙眼,原來上一次的甜品,果真是他親手做的。
她抿了下唇,噙着淺淺的笑意,點頭:“勞煩三爺了。”
顧屹安走向後廚,不過走至一半的時候,他又停了腳步,轉身指了指藏匿在角落的小架子:“那兒有些書,你可以看一看。”
“嗯。”
顧屹安走進後廚的時候,便就看着張遠輝一臉嚴肅地站在窗子邊。
燈光昏黃,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顧屹安走上前,自顧自地打開後邊的木櫃子,從中取出百合和蓮子。
後廚不大,有風從窗子外吹進來,将飄蕩在屋子裡的淡淡酒氣吹散。
“老爺子又罰你了。”張遠輝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是江雁北收下的第一個義子,自小就跟在江雁北身邊,顧屹安喊他一聲兄長是沒錯的。江雁北對他不薄,在離開江家之前,他也是鼎鼎有名的‘張爺’。若不是後來因故退出江家,如今這舜城當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對于江雁北的性子,他很了解。
之前在外頭,他便就注意到顧屹安這滿身未曾散去的酒氣,以及那不甚好看的面色,不必多想,也能猜到是江雁北的手段。
“嗯。”顧屹安低低咳了一聲。
張遠輝伸手揉了揉額角,臉上的神情很是難看:“又是因為雲喬嗎?”
“不是。”顧屹安揉着面粉,不疾不徐地回應着。
張遠輝卻隻是斜睨了他一眼:“你也不必這般瞞着。”
“今天的槍殺案,我聽說了。”
顧屹安沉默着,手下不停,不論是揉面,還是炖湯,都是動作娴熟。
及至将東西都放入了鍋竈,他才緩緩松了一口氣,靠着竈邊,略微喑啞:“我出去一下。”
他不等張遠輝回話,便就從後廚的後門走了出去。
張遠輝沉默少許,他轉身從一旁的矮箱子裡取了藥草出來。
等到顧屹安回來的時候,張遠輝将遞了一杯黑漆漆的水過去,散發着濃濃的藥味,又扯了一塊幹淨的帕子塞到顧屹安的手中。
“坐着緩一緩。”
顧屹安依言坐了下來,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一絲淺淡的血痕落在帕子上,他也不甚在意,端起水杯,喝了兩口,杯中的藥汁苦澀,他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加了兩把黃連嗎?”
張遠輝白了他一眼:“抽個時間,你去醫院裡看看。那甯大小姐不是醫學世家嗎?你既然都帶着人姑娘來了,要不就去她家,讓那位甯先生給你瞅瞅,好生調理一番。”
“今日見過甯先生了。”顧屹安又喝了兩口,那藥大抵是真的太苦了。他想了想,将剩下的藥放在了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抿了起來。
“看過了嗎?”
顧屹安擡眸看了眼人,那眼底的意思很明确。
自然是沒有的。
“嫂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