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書館的窗子,一點點地灑在書館的架子上,亮澄澄的,似乎給那層層疊疊的書鍍上了一層金紗,朦朦胧胧的,令人看不真切。
光影變幻,交織如夢。
溫煦的午後,給人一股莫名的惬意之感。
甯楚檀邁着輕巧的步伐踏入這一間雅緻甯靜的小書館,她熟稔地取出一本書,坐在靠窗的那面,低頭翻開書籍,沙沙的翻頁聲在安靜的書館裡響起。
這兒很安靜,無論是借書還是買書的人,都不算多。這間書館的布置略微有些特别,帶着一種獨特的歐式風格,或許是書館的主人曾經留過洋,對西式風格的圖書館有所偏愛,才會将之如此設置,便就是書架上的書,也是極其罕見地囊括了一些小衆的海外書籍。
她的手翻開書頁,低垂眼眸,眉眼間覆着絲絲縷縷的璀璨,卷翹的睫毛之下含着灣秋水瞳子,令人望之沉溺。
這般甯靜的午後,令她很是放松。自海外留學歸來,不過半載,便就是見識了舜城之中的燈紅酒綠。這是一片繁華地,她離家之前,對她好奇的人就不少,歸家之後,探究她的目光便就更多了。
這并不新奇,甯家在舜城本就是一門望族。她以女子之身得家中族老看重,更是由甯家老太爺親自教導的,在衆人眼中的身份地位就不一樣了。
思及近來紛至沓來的諸多事宜,她在心中微微歎息,将手中的書合上,能夠偷得浮生一時閑,她該知足的。
這一本書看完了,也該換一本了。
甯楚檀起身拿起硬皮精裝的書籍,步伐輕盈地往書架後走去。陽光正好,她歸還書籍的地方恰是光暈籠罩的地方,粲然的光将書籍暈染得很暖和。
書籍歸位,她本是打算離開,卻在轉身之際,聽得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悶悶的。
一道人影靠在窗邊。
他的手中捧着一本書,低着頭,有一聲沒一聲地咳着,對方似乎是怕驚擾到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是這低咳卻一直沒有停下。
光影之下,甯楚檀看不真切對方的樣子,但看得出對方很是瘦高。也不知為何,對方身上似有一抹莫名的氣質,讓她不由得盯着人看了許久,久到男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他擡起頭,顯露出清隽的面容,臉色略微蒼白,眉眼間帶着淺淺的疲憊,對上甯楚檀的目光,眼底浮起一縷淡漠與警惕。
他在打量自己。
甯楚檀不知怎麼回事,後背陡然發涼,此刻分明是置身在溫暖的陽光之中,可是在對方的視線裡,她隻覺得渾身寒意遍布,手腳僵硬,對方壓抑不住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她的心跳得很是劇烈,喉頭發緊,掌心間濡濕一片。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男子,給她一種可怕的壓力。
甯楚檀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開口道:“你手上的書,看完了嗎?”
顧屹安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将視線挪回手中的書上:“你要看這本?”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着壓制着的咳嗽後的嘶啞,但卻難掩其間的清冷,以及些許柔和。
甯楚檀看着人,在對方開口的這時候,突然覺得緊張的氣氛變得溫和了。那是一種包容的溫柔感,便就好似長輩在看着一個調皮的孩童般,溫婉而又随和。
可是甯楚檀卻不喜歡這般态度。
對方分明不比她年長多少歲,這種感覺,就仿佛是她的爺爺在看着她無理取鬧一般,如此說來,那人平白長了輩分。
“是。”甯楚檀抿了抿唇,小聲道,“若是先生沒看完,我就不打擾了。”
甯家家風嚴謹,便就是心中不甚歡喜,但是良好的家教卻是不容得她胡攪蠻纏,況且,最開始她也不是想要看那本書,她看的是這個人。
甯楚檀的目光不由得又回到了對方的身上,她自幼随爺爺習醫,看人不舒坦,總是會多看上一會兒。望聞問切是醫者的規矩,故而她就習慣性地‘望’了一陣子。
他應當是肺脈有疾,可是為何不在家休養?
顧屹安瞥了一眼甯楚檀,似乎是看出了對方的想法,他将手中的書合起來,緩步走了過去,在距離甯楚檀三五步遠的時候,便就停了下來。這個距離不會顯得倨傲,也不會冒犯人,而後他就将書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簡單卻又不失禮儀地道:“看完了。”
他并未再多言,放下書後,便就禮貌地颔首示意,打算離開,從甯楚檀身邊走過的時候,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随風飄了過來。
甯楚檀心中一凝,她轉頭看了過去,輕聲叮囑道:“先生,您可以試試用梨子同銀耳煮水,隻喝水便好。”
這湯水是潤肺止咳的。
顧屹安頓了一下腳步,他伸手取下旁邊的一本書,将之放置在甯楚檀手邊的桌上,沉聲道:“好,多謝甯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