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漾快改到最後一道題,數學老師從隔壁班門口出來。
他站在兩個班級交接的空地逡巡,側過身面朝他們班這邊==的方向。
沉默片刻,老師開口:“陸霄,你過來一下。”
身旁的人起身從自己身邊而過,顧漾稍微将椅子往後撤了一些,低頭時耳邊傳來老師說話的聲音。
“今天上課的時候這個題……”
教室門口,顧漾埋頭看似在更正卷子,一顆心全系在兩人說的話上面。
陸霄整個過程幾乎沒說什麼話,隻在末尾時對老師表達感謝并承諾自己會仔細修改卷子。
老師拿着他改得錯題掃了兩眼,随後點了點頭示意他回到原位。
人返還之際攜風掠過自己身邊,掀起試卷一角。
暖黃的燈光打在男生下颌分明的側臉旁,恍若籠上了一層淡金色的霞光。
顧漾捏着筆望向陸霄,後者擡頭回以燦爛的微笑。
她欲言又止,到底沒将心底的疑惑全盤托出。
晚自習快結束顧漾上交修改過的錯題,考慮到她請假的緣故,老師隻是簡單祝福她兩句放人離開。
收拾好桌子上的物品,教室裡沒剩幾個學生逗留,顧漾沒第一時間回宿舍,不知不覺走到了空曠漆黑的操場。
裡面空無一人,唯有演講台旁一束并不顯眼的光。
她兀自坐在台階上發呆,半明半滅的側影之下,睫毛早已被淚水打濕。
四周靜谧無聲,隐隐的啜泣聲回蕩,随風飄得越來越遠,隐匿在月色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終于擡頭起身打算離開,路過操場門口發現了還沒回寝室的陸霄。
“等了你半天了,馬上關寝室門了,咱們得趕快回去。”
陸霄原本靠在牆邊冥思,見她出來,一下子眼睛亮了起來,三兩步小跑過來。
男生沒有多問她為何會獨自一人來到操場的話題,身體微微向□□斜跟她一同漫步于林蔭小道。
眼角淚痕尚未幹涸,顧漾吸了吸鼻子點頭,“你怎麼不先回去啊?”
“你還說呢,”陸霄控訴,歪着腦袋垂眸凝睇她,“走了也不提前說一聲,給你發了好幾條消息都杳無音訊,郭倩茜就差給我打電話了。”
顧漾趕忙翻出手機,果然看到了好幾條未接來電。大對數是郭倩茜的,
陸霄隻給她發了一條詢問去處的消息之後就再沒别的内容,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顧漾一邊緻歉一邊給郭倩茜報平安。
不過兩秒,對方很快回複:
——陸霄和我說了
——早知道你沒事兒了,不然我哪還能安心待在宿舍
陸霄清越的聲音萦繞耳畔,顧漾一眼瞧見手機裡的短信,劃到聊天主界面看到陸霄給她發的消息是在二十分鐘以前。
陸霄等了她将近二十分鐘,或許是不想拆穿她的窘迫,男生就獨自一人在操場站着等她。
剛退卻的淚水短短一瞬間有複還的趨勢,顧漾睫毛顫動,生生止住快要洶湧而出的淚水。
路燈将兩人的身影拉得颀長,人影綽綽,在操場拐角處不期而遇,直至完全消失在明亮的光火盡頭。
豎日中午午休,顧漾合上筆打算休息,拿起放在身後書箱上的毛毯剛回身,後方傳來一陣騷亂。
“周俞,能不能有點兒公理心,每次中午睡覺總把空調對着你那邊扇,你不冷我還冷呢。”
被訓斥的男生仰着頭撥弄扇葉,不肯退讓半步,“你嫌冷我還嫌熱呢,早上不都依你的把空調扳上面了,午休輪到我稍微扇會兒不過分吧?”
“你一個大男生,拿出點氣概讓着點兒我們女生能死啊。”秦璐不服勁怼了回去。
“我……”周俞憋出說了一個音調,氣焰逐漸低迷。
他自個兒挺無助的,臨窗戶這一列除了他和末尾的另一個男生外,其餘都是女生,勢單力薄毫無回旋之地。
正所謂衆口難調,隻得委曲求全少數服從多數,商量個隻中午扇葉下調的折中辦法。偶爾有變故根據情況适當調正,彼此體諒也算相安無事。
可是最近幾天正值酷暑,空調調低了好幾個檔位,平衡機制陡然發生轉變,量變疊加成質變導緻矛盾激化。
兩人搶空調的事引起了無數同學矚目,不少人趁亂加入戰局,大體分成男女兩大陣營,雙方各執其詞誰都不願讓步,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顧漾眼睑微垂盯着自己手裡的毯子,頗理解秦璐所經曆的苦楚。
教室裡安裝的空調就在她頭頂靠右的牆面上,吹得時間久了直覺發寒,午休時間門窗緊閉,寒意驟增如同凜冬将至。
男女體感差異過大造成巨大争議,一時間教室裡議論聲、評判聲以及勸慰聲層出不窮,接二連三不曾中斷,似乎要将房頂給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