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線隐忍,尾音越來越低,行為舉止與他一身幹練精悍的西裝打扮大相徑庭,深邃的眼眸蘊含縷縷愁思。
陸霄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對之前的行徑覺得愧疚,也不知道現在這幅淡然閑适的模樣是不是僞裝出來的假象。
聽出男生話裡的弦外之音,顧漾一副諄諄教誨的老師姿态,“不錯嘛,現在有這覺悟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把話劇演好的。”
目光一轉,落在男生衣服上,她微揚的唇角差點把持不住,半邊臉忍笑忍得發麻。
男生上半身穿着白色的襯衣,似乎是覺得衣服太單薄,裡面又多穿了一件無袖内襯。
注意到她的視線,陸霄視線随之往自己衣服上流轉,意識到什麼捂着胸口辯解:“這衣服質量有問題,我也不想的。”
春秋季節的衣服為了涼爽大多做工精簡,不過此時此刻,尤其一想到他們一會兒還要上台演出,顧漾轉開臉,嘴角止不住上揚。
她有點想捧腹大笑,又覺得自己笑出聲的表現太過分,拼命抑制住狂笑的想法轉過臉:“挺好的,男生出門在外同樣要記得保護好自己。”
陸霄幹脆不遮掩了,放開手做妥協狀:“想笑就笑吧,隻要你能消氣我認了。”
“早不生氣了,”顧漾從椅子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肩膀,“你做得很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内心過不去的坎兒,但怎麼克服,能不能克服全憑自己的意願,我能幫你的不過鳳毛麟角。”
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現在蓦然回首隻覺得别扭難耐,陸霄眼睛一眨不眨在觀察着面前的女孩,生怕錯過她臉上任何微妙的表情。
“顧漾,”陸霄沉吟片刻,“我…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我還是要鄭重地說一句‘謝謝’。”
男生手指扣着椅子邊緣,下意識的舉動恰恰反映出他并沒表面變現得那般遊刃有餘。
刻意僞裝的淡定,一個輕微的動作皆付諸東流。
顧漾裝作沒看見一樣别開眼,從自己口袋裡翻出一樣東西,“賽前總要留個好彩頭紀念一下,我特意準備了這個。”
她攤開手,手心上方躺着一個向日葵花樣的簪花胸針。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她說:“陸霄同學,競賽一路順風。”
……
激越的鼓點奏響,舞台燈光驟亮,表演拉開序幕。
兩人踩着節拍從舞台左右兩側登台,大熒幕上映照出他們堅毅的面龐,男生白色襯衣口袋别着的向日葵胸針在暖黃的光線下閃着金光。
一個轉身,音樂變得更加激昂澎湃,燈光伴随着音樂的律動極速變換,幾個來回之後,全場陷入了黑暗之中。
舞台上燈光閃爍不止直至完全定格,音樂戛然而止,如黎明破曉一樣的聚光燈驟然出現在舞台正上空,在他們周圍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一面旌旗獵獵,一面紅旗飄飄。
橫跨時光長河的一次遙遙相望,亘古不變的是兩顆赤誠肝膽的熱忱之心。
少年勇敢無畏,自當奮發圖強。
表演結束,評委老師和看台上的許多人還未從震撼中緩過神來,靜默了兩秒,全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領獎狀的那一刻,作為對手的謝立于她的右方:“顧漾,明年的比賽一定是我們附中奪冠。”
捧着鮮花獎杯出門的時候,顧漾沉浸在喜悅之中無法回神,耳邊是隊友們高聲雀躍的呐喊:“你倆太厲害了,最後那一幕看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符子磊按住陸霄的肩頭,“我就說嘛,演話劇我們指定沒問題,陸哥,說好的請我吃飯的可别忘了。”
陸霄笑得合不攏嘴,“放心吧,今晚請你們吃飯吃大餐。”
“合着你們倆早有安排啊。”秦毅亦步亦趨跟上大部隊的節奏。
符子磊搖頭老神在在反駁:“這叫未雨綢缪。”
……
迎面晚霞朝相輝映,紅透了半邊天。
四個人踏着日落的餘晖,捧着獎杯歡聲笑語走出體育館。
中途顧漾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震動,她拿出來看了一眼,走到一旁的小道上接通電話。
“你說什麼?”
噩耗傳來的那一瞬間,顧漾隻覺得是自己聽錯了電話裡頭說話的内容。
得到肯定的答複,手中的獎杯轟然跌落在地,她直覺腦子嗡嗡作響,耳邊除了陣陣轟鳴聲再聽不見周圍任何聲音。
晚風習習,驅散了白日裡的燥熱,更平添了幾分冷意,絲絲縷縷侵入她冷到發寒的骨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