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懸浮在心頭的不安感再度升騰，顧漾沉默着不說話，姐弟倆相伴行至距離學校不遠十字路，能明顯感覺到顧洋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街邊車水馬龍，行人來回穿梭于道路兩邊，喧鬧聲此起彼伏，彰顯着顯而易見的歡樂。

指示燈的燈光交錯，綠燈亮起，和他們一同等待的行人提步向前，她正要拉着顧洋穿過馬路，顧洋輕輕回拽她一下，不肯朝前邁步。

她無法再說服自己忽略顧洋不正常的舉動，腳步停下，顧洋拉着她的力道松懈下來。

“姐，咱們去醫院看看吧……”小孩子靜默許久，開口說第一句話聲音裡含着哽咽，淚水似乎醞釀了許久，一下子便泣不成聲。

“醫院”這兩個字眼讓顧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怪不得李麗娟什麼都沒有跟她說，事情遠比她預想得更加糟糕。

“洋洋，你知道是哪個醫院嗎？”顧漾腦子嗡嗡作響，滿心焦灼。

“醫院。”小孩子脫口而出，這個詞仿佛挂在他嘴邊一般。

顧洋哭得淚眼通紅，她從包裡拿出紙給顧洋拭掉臉上的淚痕，小孩子搶過胡亂擦了兩下，催促她快點去醫院。

她自己也心急，不過作為顧洋的姐姐，她要在小孩子面前保持鎮定。

醫院距離學校還有段距離，顧漾果斷選擇打車。

轎車飛馳而過，她側頭看窗外的閃過的景物，心境意外地平靜。

事情從發生到現在過了三四個小時，要真是出了人命，她不會什麼消息都接收不到。

此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住院部她知道在哪兒，可是她不清楚具體的房間号，報了李麗娟的名字卻被護士告知查無此人。

顧漾沉吟片刻，唇瓣翕動，“顧勇成。”

護士手速飛快操動鍵盤，片刻後報了一串房間号。

得到回應，顧漾有幾秒鐘的遲疑，轉身之際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松弛，她早該想到，李麗娟既然給她打電話，她應該不是。

和顧洋一塊兒到了病房門口，顧彩華和李麗娟交談的聲音隔着房門落入耳中，“弟妹，勇成成這個樣子我也有很大責任，不過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往後還勞煩你多費心。”

聲音聽起來懇切，仔細辨别其中的含義卻句句锱铢，是她姑姑一貫的做派。

李麗娟怎麼回應她已經無暇再聽，按着門把的手怎麼都轉動不下去。

“姐…”顧洋壓低聲音，避免驚動房内的兩人。

小孩子一如既往機靈，像是猜到她不願進門，隻默默守在她身邊。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是何種反應，心情跌宕起伏，得知受害者不是李麗娟她很慶幸，可是這個人換成顧勇成，她真的情願嗎？

有護士推車來換藥，顧漾深一口氣收拾好心情，跟着走進房間裡。

房内的兩人看見姐弟二人，面露驚詫，李麗娟更是瞪了顧洋一眼，眸中帶着濃濃的責備。

顧漾不動聲色把顧洋護在身後，“媽，姑姑，他怎麼樣了？”

顧洋縮在她身後，不敢和李麗娟對視。

李麗娟估計着外人在場，壓着脾氣沒發火，“突發疾病，要留院觀察。”

護士完成自己的工作推門離開，房間裡陷入沉寂。

原本能說幾句話的兩人大人再看到孩子後結束了那段堪稱勾心鬥角的對話，顧彩華拎包離開。

……

顧勇成突發疾病導緻發生車禍，車主雖有理，可将人撞傷一事仍需承擔一定責任。

雙方在警局就此事交涉，肇事司機面上始終帶着不虞，不過出了這樣的事，他似乎隻能自認倒黴。

顧漾執意陪李麗娟一塊兒去，但她畢竟還算未成年，這種事情按理說不便參與，她最終被警察安排到休息室等候。

她不是第一次來到警局，可是每次來的心境都同第一次緊張，她規規矩矩坐在長椅上，一旁的女警官看了不由朝她寬慰一笑，“小姑娘，你别着急，等會兒你家人就出來了。”

女警官起身給她倒水，她也跟着起身接過，“謝謝姐姐。”

女警官似乎對這個稱呼很滿意，笑意更甚，不由和她多聊了兩句。

事情比想象得順利得多，她一杯水喝了一半，李麗娟已經從隔壁房間推門而出，跟着身後的那個警察，熟悉而又挺拔的身姿使她一眼便認出是陸霄的爸爸。

出了這樣的事本就令人唏噓，陸父看她的表情比剛才更同情，一想到小姑娘還是自家兒子班上成績優異的學生，陸父對待這件事的态度更是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