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窈溫溫柔柔的，手卻不停，隻留了幾樣便宜東西，其他的都示意裴玉甯身邊的丫鬟等會兒一起抱走。

“母親還說你是個聰明的……”送的禮物被退回了大半，大小姐面上有些不高興，“哪有聰明人上趕着把值錢東西往外扔的？”

倒像是有意要和她劃清界限一般。

少女撅着嘴，手裡緊緊抓着自己的手帕，說話倒直白得很——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

裴玉甯的父親裴太傅是大儒不假，可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氣怪，裴太傅更是一心醉心鄉野，最不喜繁文缛節。

若非皇帝親自下旨，以“為太子師”的名頭去請，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踏足帝都一步。

所以不曾來過帝都的裴玉甯也不怎麼懂得帝都女兒家聚會的規矩。

來到帝都之後，頂着“大儒之女”的名頭被人邀請過幾次，都大大小小鬧出了些笑話。

小姑娘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幾次下來，便說什麼不肯再去了。

因此便落了個在這偌大帝都之中，連個年紀相差不多的說話好友都沒有的地步。

活了兩輩子，看慣了别人見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葉見窈第一次聽到這麼直白問句。

又是一個嬌養長大的小姑娘。

她一時怔愣，不知該怎麼回答。

卻見裴玉甯嘴巴撅的像個鴨子似的，竟是紅了眼眶，說話還委委屈屈的，不知是在控訴葉見窈還是在控訴别人——

“你們就是不想跟我玩？”

“你們排擠我！”

她話音未落，葉見窈便明白了七八分。

“沒有，沒有排擠你，”葉見窈努力放輕放緩了聲音去哄，伸手用手帕去擦裴玉甯的眼尾，像是怕她不相信一般又說了一遍，“沒有不想跟你玩。”

她向來是羨慕那些嬌蠻又無憂無慮的人的，是以對待裴玉甯的時候，總帶了些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嬌縱。

豈料裴玉甯一見她這副樣子，哭泣的聲音更大了，肩膀一抽一抽的，“那你收下我的禮物……”

“珍珠霜牛奶膏，我會收下，可其餘的實在太貴重了。”

裴玉甯的控訴讓見窈有些無措，她向來不會哄人，嘴巴張張合合，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其實這些珍珠霜牛奶膏就已經很好了，我都沒有用過，我用過之後一定會變白的，跟裴……玉娘一樣。”

“啊——”裴玉甯幹嚎着，得寸進尺地往葉見窈懷裡鑽，嘴裡還嚷嚷着，“不行，本女俠都說送你了，你不全收就是看不起我！”

她越演越上瘾，最後帶着哭腔喊了幾句，“這帝都的貴女們都看不起我，她們都不帶我玩，你跟他們一樣，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活脫脫一副小女孩作态。

見窈忍不住伸手給她拍背順氣，仿佛她真是一個三歲小孩一般，“沒有人不喜歡你，大家都很喜歡你，你又漂亮又聰明……不喜歡你的人都沒眼光。”

“那你也喜歡我喽！”

裴玉甯聽她如此說，一時間得意忘形，猛然從葉見窈懷裡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睛都是亮亮的。

一點流過淚的痕迹都沒有。

完了，露餡了。

反應過來的裴玉甯即刻低下了頭，卻還是被葉見窈看了個完全。

半晌，隻聽葉見窈聲音清冽溫婉，“沒傷心，是演的？”

卻讓裴玉甯的臉随着她的聲音蹭的一下子燒了起來，整個人正沉浸在說了謊話的愧疚之中。

裴家家風甚嚴，這種事情讓父親和長兄知道，她大概是要被一通說教再關進祠堂反省的。

裴玉甯低着頭不敢去看葉見窈的臉色，她會不會也覺得她是一個無信之人啊？

正局促着，卻感受到自己的背又被輕輕拍了拍，一下又一下，帶着滿滿安撫的意味，葉見窈清冷如泉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沒有一絲一毫的責怪，反而滿滿的都是慶幸，宛若一縷春風拂過湖面。

“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