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豈不是為難了廚房的人?
這麼一桌子早點,該是多麼金貴挑剔的人才能一樣都吃不下。
林未淺為自己嘴笨感到苦惱,低着腦袋索性不說話。
元鸷見狀,放下銀筷。
“想不到理由不必勉強編一個給我。”
林未淺心裡一沉,看來,元鸷也對她失望了吧,也是,誰會喜歡一個張嘴就是謊話的人呢。
她埋頭不語,已經不敢看對面的人目光是否充滿了厭惡。
元鸷眉頭微蹙,察覺到不對,正要說什麼時,門外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
“王爺,北營何副統領到了,現下正在書房等候。”
元鸷聞言,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咽了回去,眼下顯然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
他站起身,看向對面坐着的人,沉聲道:“你先好好休息,也可以在王府裡逛一逛熟悉一下,有什麼不懂的,問福嬷嬷便是。”
林未淺頓了頓,終于沒忍住擡起頭,問:“你要出去嗎?”
“嗯,軍中有些事務需要處理。”
“哦。”
林未淺不懂這些,她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元鸷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轉身走了出去。
林未淺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才慢慢收回視線。
方才她擡頭,其實很怕看見的是元鸷不悅的臉,但好在他并沒有太多的情緒,看不出喜怒的同時,多少也能讓她安慰自己——元鸷并沒有因她撒謊而不高興。
可是他離開前似乎有話對她說?
他想說的話,讓林未淺好奇又不安。
寒露一直在外守着,見鄞王離開,立刻走了進來,而第一眼自然是看見了一桌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早膳。
“王爺沒有用完早膳就走了嗎?”她問。
林未淺一聽,頓覺懊惱。
她自己沒胃口也就罷了,還讓元鸷也跟着放下碗筷,就為了問她為何吃的這麼少。
“不行,我要給王爺送一些吃的過去。”
林未淺說完,起身問寒露:“你可知道書房在哪兒?”
寒露遲疑地點頭:“知道是知道,可你去送吃的做什麼?”
林未淺隻好簡單地解釋了下,說:“剛才我沒什麼胃口,王爺擔心我也一直沒怎麼用早膳,我怕他餓着肚子會胃疼。”
想起來她小時候也經常餓肚子,那滋味可不好受。
寒露原本想要阻止,畢竟以她謹慎的性子來看,最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轉念又想,林未淺身為王妃,與王爺更是新婚燕爾,去書房送點吃的表表心意也算是合乎情理。
若是再往好處想,或許還能促進二人關系升溫,那便更有利于她們在王府中立足。
想清楚這點,寒露立刻幫着林未淺一起将方便拿取的早點裝到食盒中。
林未淺自己提着食盒,剛走出房門,不知怎麼的她忽然覺得眼前黑了一下。
寒露見她突然停住,不由問:“娘娘,怎麼了?”
林未淺抿了抿唇,搖頭道:“沒事,就是有些犯暈。”
聞言,寒露倒是不意外。
“自從來到鄞州,你就時常犯暈,估摸着是水土不服導緻的身子不适,待會兒奴婢去問問福嬷嬷,看看府醫是否得空,讓他給你診診脈。”
林未淺嗯了一聲,她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很小的時候其實有過大夫來給她看診,說她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體質薄弱,無法根治,隻能好好養着。
“好好養着”四個字看似簡單,但對她而言卻幾乎不可能,甚至在那之後連大夫也不曾再來過。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這副身體,平日裡或許沒什麼,但隻要淋個雨或是受一點風必定渾身難受,嚴重時還會高燒。好在她幾乎不出小院,冬日天寒便将自己所有被褥衣裳都堆在床上用來保暖,如此也順利過了這麼些年。
連她自己有時都覺慶幸。
“走吧,我沒事的。”
寒露上手攙着她,她小聲說了謝謝,沒有拒絕。
旁人的好意于她而言十分珍貴,不論是誰她都會一一記在心上。
因為元鸷喜靜,書房距離前院還有寝屋有些距離,從前廊一路過去拐一個彎才能看見。
“娘娘,就是那間屋子。”寒露朝前指了指。
林未淺彎着唇角,鼓勵自己過去,然而誰知剛走到門邊,屋裡就傳來“嘭咚”一聲巨響以及一個男人的慘叫。
她吓了一跳,以為元鸷出事,顧不得什麼立刻沖了進去。
“王爺——”
尾音還未落下,一團血肉模糊的身影從半空中高高摔下,砸在了她身前。
血,濺在了她淺色的裙邊還有繡鞋上。
而那“一團”身影還在發出痛苦的吼叫。
林未淺臉上唰的一下失去血色,擡眼,正對着她的方向,是握着劍朝她看來的元鸷。
“啪嗒、啪嗒……”
泛着冷光的劍尖還在滴着血。
林未淺胃裡忽然一陣翻湧,眼前一黑,雙手脫了力。
“娘娘!”
倒下的時候,林未淺聽見寒露着急的喊叫聲,而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似乎隐隐看見元鸷變了臉色,朝她沖了過來。
她想看得再真切一些,可黑暗還是将她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