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淺一怔,腦海裡閃過什麼。
“煙火……”她忽地開口,嗓音輕軟,“幾年前的上元節,我看見了非常非常漂亮的煙火。”
“是嗎,真的非常漂亮?”
元鸷不動聲色地追問。
林未淺輕嗯一聲,一邊回憶一邊說:“那是一種五色煙火,炸開來的時候就像海棠花盛開時一般奪目。”
五色煙火,上元節……
元鸷垂眸凝着林未淺的面龐,低沉磁性的聲音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幽幽地在黑暗中響起——
“你說的讓我都忍不住想瞧一瞧了。”
林未淺默了默,沒有說話。
她的确見過那麼一場絢麗奪目的煙火,可也僅僅隻有那麼一次。
那是四年前的上元節,她原本與過去每一年一樣待在自己的小院,但臨近傍晚的時候,寒露忽然過來找她。
寒露能來小院,自然是得了長姐的授意,說是今年京城長安街燈會将會燃放五色煙火,是難得一見的場面,務必要讓她也跟去見見世面。
整個林家從年節開始就沒人記起過她,除了廚房每日送來飯食,無人會過問她的事,更不用說喊她去逛燈會。
隻有長姐一人,還能在這種時候想起她來。
哪怕不是事事惦着她,卻也足以讓她心生感激。
那時,她跟着寒露第一次走出了林宅大門,也第一次見識到長安街上的繁華。
可也正是因為大街上的歡鬧熙攘,讓頭一回上街的她同家人走散了。
當時她才十二歲,又因為身子弱吃得少,看起來和十歲出頭差不多的模樣,站在街上幾乎是被人群給淹沒了。
她着急地尋找長姐和寒露,就是在她如此不安又茫然的時刻,五色煙火在漆黑的天空中倏然綻開。
她愣愣地擡頭,被驚豔地立在原地遲遲未動,連走丢後的恐懼都暫時忘了。
直到煙火落幕,周圍人群散去,她才記起自己還沒有找到家人。
遲來的害怕讓她再忍不住,一下哭出聲來。
後來她是怎麼回到家的……
林未淺想要繼續回憶,可元鸷溫柔的手法讓她困意漸起,在腦海裡浮現出某個身影的那一刻,她忽地睡了過去。
淺淺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帳中響起,元鸷垂眸看去,神色深沉而又複雜,隻是這一切皆掩藏于暗夜之中,無人得知。
……
翌日,林未淺早早醒來,睜開眼時,發現身側的人已經不在。
寒露得了允許,進屋來服侍林未淺,見到她安然無恙的瞬間,暗自松了口氣。
“昨夜……可還好?”
林未淺還有些不大清醒,坐在鏡台前緩了會兒才道:“還好。”
“王爺待你如何?”寒露特意壓低了聲。
林未淺想到昨夜元鸷給自己按揉肚子,微紅着臉說:“王爺很溫柔,也很有耐心。”
寒露不由感到詫異,這和她今早在外撞見的是同一個人嗎?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見了鏡中林未淺的神色,那副略帶着害羞的模樣讓她一瞬間明白了什麼。
“這樣便好,莫說這王府,便是整個鄞州,隻要你能和鄞王好好相處下去,日子應當不會難過。”
當然,若是能順利生下個孩子,地位自然也能更穩固。
不過這話,寒露并沒有說出口,畢竟才第一天,孩子什麼的也的确是早了些。
林未淺不知道寒露有所誤會,反而點點頭:“我應該能和他好好相處。”
說着,她又想到什麼,問道:“對了,王爺呢,怎麼一早就不見人影?”
寒露将一支金累絲梅花簪别進她發間,回道:“王爺在前院池子邊的空地上練劍呢,從開始到現在,估摸着有半個多時辰了。”
鄞王府占地極廣,裡頭坐落了不少院子,而其中最大的當屬鄞王自己所住的栖逸院。
栖逸院前院有一片不小的池塘,此時恰是盛夏時節,池中荷花開得正旺。
林未淺簡單梳妝一番,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打算過去看看。
寒露有些遲疑,以為她是想念鄞王了,勸道:“也不知王爺什麼時候結束,不如還是在屋裡等吧,也快到用早膳的時候了,想來王爺應該很快能回來。”
林未淺卻并不是着急見元鸷,隻不過有些好奇他練劍時是個什麼模樣。
旁人都說鄞王殺敵斬将以一敵百,但他們從未親眼見過他揮刀持劍的模樣,她聽了太多傳聞,今日隻想自己親眼見一見。
“我就去看一眼,遠遠的,不讓人瞧見。”
她記得昨夜元鸷說的話,鼓起勇氣又說了一遍。
寒露見她眼裡飽含期待,也硬不下心再拒絕,隻得點頭:“既然去看,那自然是要大大方方地過去,還必須要在府中下人眼前露面,絕不能躲着。”
林未淺聞言,眼睛亮亮的,點頭應道:“好!”
兩個人走出寝屋,順着寒露所說的方向一路過去。
沿路遇到幾個府中仆人,林未淺也都好好扮演着“林未清”的模樣,步子沉穩地走着。
很快,二人拐過一道月門,栽滿荷花的池塘便出現在了視野裡,與此同時,元鸷手持長劍,一招一式行雲流水的身姿也落入了林未淺的眼中。
她忍不住彎起唇角,擡步就要朝那人走去,卻不想眼前忽地白光一閃,一柄長劍橫在了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