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鵲進京之前裴家就得了信兒,府中的氣氛詭異。
唯一真心歡喜不摻任何雜質的人是裴家的老管家裴大,他是裴驚鵲祖父留下的親信,向來得主家看重。
老管家帶着仆人裡裡外外将裴驚鵲出閣前所居的念慈院打掃了一遍,又親自去請了裴家主君,裴驚鵲的親生父親裴郢。
裴郢身上雖有一個承恩公的爵位在,但在朝堂上并未擔任實職,他聽到裴大的禀報腦袋便是一疼。
至于他身邊正在打理家務的溫婉女子已是歎了又歎,開口派人将府中的兒女喚了過來,轉過頭來又對裴郢說,三年時間匆匆過去,該叫弘兒、四娘還有五郎都過來見見驚鵲。
裴郢沒有否認她的說法,溫婉女子見此眉眼不禁一暗,又道自己也是該避開的,恐怕女郎見到她心裡不舒服。
“委屈阿萱了,驚鵲自幼性子就左,你避開也好。”
裴郢點點頭,溫萱也即府中的溫姨娘臉色愈發暗淡,微笑着退下,剛好與聽到動靜的裴四娘遇見。
裴四娘是溫姨娘所出的幼、女,在父親裴郢的跟前很是得寵,她看到母親臉上有些傷感的神色,心下一橫,将人給拉住,說道,“母親這是要去哪裡,姐姐歸家母親理應好好招待。”
溫姨娘的眼中閃過猶豫,但看裴郢皺着眉不知在想什麼沒有反對,默默地又留了下來。
裴四娘便很是歡喜,待看到接連前來的五郎還有兄長裴弘,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她的這位姐姐多年來損害裴家的聲名,如今又是不光彩地與人和離,家裡的人除了出嫁的三姐卻全都要等在這裡。
“去盧府通知三娘了沒有?”裴郢恰好又問起嫁出去的另一個女兒,在場的一個仆婦恭聲應是,半個時辰後,裴家三娘匆匆來到了主院。
到此,裴家主脈的人算是齊了。而緊随其後,聽到風聲的裴氏旁支庶房也都派了人過來。
裴驚鵲下了馬車回到久違三年的家裡,見到的便是主院幾十口的人。
她先朝着父親裴郢行了一禮,而後一口茶水未喝去祠堂給祖父祖母還有母親範氏的牌位上了香,接着依次與族人們寒暄,最後才是與裴弘裴三娘等人說話。
“幾年不見了,我從河東為你們帶了些禮物,二郎,三娘,四娘,五郎,你們收好,若是喜歡就去念慈院再拿。”裴驚鵲看也不看陪侍在父親裴郢身邊的溫姨娘,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讓侍女将自己帶的禮物一一送給他們。
她坐在裴郢左手邊的位置,明明坐了許多日的馬車,明明是和離歸家,可垂眼淺笑的樣子不僅沒有一絲疲憊,看起來比三年前更添幾分光彩。
妩媚的眸子輕輕一挑,給所有人都是熟悉的感覺。
還是那個裴驚鵲,三年過去,她又回來了。
“多謝阿姊贈禮。”裴三娘率先起身道謝,臉上隐隐帶着一分激動,無他,她接到手的禮物是幾個兄弟姐妹中最珍貴的。
裴郢最小的兒子裴五郎年齡隻有十歲,心思簡單,看到裴驚鵲送給他一套騎射的用具,也親昵地喚起了阿姊。
“喜歡就好。”裴驚鵲點點頭,很快又和氣地詢問其他兩人,“四娘還有二弟呢?喜歡嗎?”
這一聲二弟出口,堂中頓時一靜,無人再敢說話。
裴驚鵲的父親裴郢膝下共有二子三女,表面上裴驚鵲是嫡長女,可府中凡是待的時間長的老人都知道實則裴弘的年紀更長。
裴夫人範氏嫁入裴家的時候,溫姨娘作為裴家的遠房親戚寄居在府中,等到裴夫人有孕,溫姨娘不知怎麼地就做了裴郢的妾室,更提前一步誕下了庶子裴弘。
裴夫人體弱,艱難誕下唯一的女兒裴驚鵲,病了兩年就撒手人寰。
裴家要臉,可能是為了遮掩溫姨娘在做妾室之前就有孕的事,也可能是為了平息範家的怒火,對外聲稱裴驚鵲才是長女,裴弘則是在溫姨娘做了妾室“一年之後”才生下。
本來事情到了這裡也就結束了,可是最近兩年,為了能讓裴弘順利繼承國公的爵位,溫姨娘鼓動着裴郢和家族确立裴弘長子的身份。
裴驚鵲遠嫁河東不在京城,存在逐漸淡去,慢慢地,裴弘長子的名頭在衆人心中越來越清晰。
然而,裴驚鵲回京,一聲輕描淡寫的二弟又将尴尬的過往擺了出來。
隻要她在,裴弘就永遠得不到長子的身份,也就和同為庶子的裴欽沒有分别。
堂中鴉雀無聲,裴驚鵲把玩着手中的麒麟玉佩,決定挑一個絡子挂在上面,沒有聽到聲音,慢慢悠悠地彎着唇。
“咦?二弟不說話,大家怎麼也不說話了?”她好奇地四處打量,看到一個人臉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臉色難看的裴弘、強壓着不滿的裴四娘……
最後目光輕飄飄地落在自己父親裴郢的身上,裴驚鵲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笑道自己三年不歸家,府裡安靜了不少。
裴郢聞言,接過茶水咳了一聲,問裴驚鵲今後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