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将昨夜裴氏女光明正大從五爺房中出來的事說出來,他自己也憋得慌,沉默了半晌,隻回道,“興許五爺覺得即便拒絕,裴氏女也會主動跟着追上來。”
“抑或,京城那邊,裴氏女終究有兩分用處。”
他隐晦地提到太子趙王争位,邬庭嗯了一聲收了話頭。
不過一個有些妄為的女子,他們的路,五爺的決定,将來的打算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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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早晨采集露水起身太早,裴驚鵲在坐上馬車後還是一如既往地沒過多久就睡熟了。
若沒有人打擾,她可以睡到天昏地老。
然而這次才過了一個半時辰,青萍就輕聲将人喚醒了,說是前方的車馬忽然停了下來,而一名估摸是商隊主人随從身份的男子請自家娘子過去。
青萍口中的男子正是匡梁。
裴驚鵲睡眼朦胧地打了個哈欠,連問上匡梁一句都沒有就姿态優美地下了馬車,跟着他往前方而去。
倒是将匡梁弄的欲言又止,這裴氏女就不怕有什麼危險?
事實上,裴驚鵲是真的連個過問的念頭都沒有,不知為何,她在一眼看到顧峤的時候雖然有些心悸難以呼吸,但本能地覺得這個男人十分可靠。
又加上那一層所謂長輩的身份,她笃定顧峤不會對她做任何失禮有悖于倫常的事。
女子模樣慵懶,步履袅袅,幾十米的距離她走過去,明明腳下是一條城外的山路,卻仿若令人看到了瑰麗盛大的園林美景。
“世叔令人喚驚鵲前來,莫非是想飲驚鵲泡的雲頂茶了?”她行至烏木馬車一側,仰頭笑眯眯地問道。
明媚的笑容看起來仿佛都是一樣的,但隻要有人肯細心觀察,就能發現如今她眼中的笑意更自然純淨一些。
顧峤坐在馬車裡面,隔着一道車窗,居高臨下地看她。
“探子探到後方有人追趕,為首的男子正是河東郡丞周晉安,他有要事求見我,人已至兩裡之後,避開亦或是讓他知道你也在這裡,你自己決定。”
出乎裴驚鵲的意料,從他口中聽到的原委竟然和周晉安有關。
不過略想一想,她又變得淡定了,按照她得到的消息,面前的男人本該在下午的時候出城,可他後來還走到她的前面,那就說明他壓根沒有接受鄧郡守的宴請。
上一世周晉安應當在鄧郡守的府上見了顧峤的面,這一世發生了變故周晉安在鄧郡守的授意下追上來不足為奇。
至于她的選擇,那不是明擺着的嗎?
“世叔,多謝您為侄女考慮,不過,我已經和周晉安和離了,日後婚嫁生死都互不相幹,更何況叫他看到我呢。”
裴驚鵲言笑晏晏,眉眼之間全是毫不在乎,好似在她離開周家的那一刻她和周晉安的過往就成了雲煙,沒有在她的心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喜歡、甜蜜、情意也跟着消失了。
如今的周晉安對她而言和陌生人沒有分别,當然她還是會驚歎于他耀眼的俊美。
“嗯,已無旁事,回去吧。”聽了她的回答,顧峤神色如常,略微點頭,命她回去那輛華蓋馬車。
卻不想,車轅之下,女子蓦然咬了咬唇,眼巴巴瞅着他踮起了腳尖。
“顧世叔,”她刻意拉長了語調,眼睫毛輕顫,“雖然我與周晉安已經橋歸橋路歸路,與他見面也是無妨,但我一想周家父母恨我入骨,說不準他們也有害我的心。”
“所以,世叔,可不可以就讓我陪伴在世叔的左右,周晉安若知道世叔與我已經有了叔侄之間的情誼,周家人就算有了害我的賊心也必定不會再有賊膽。”
“世叔放心,到時我對您敬重有加,周晉安性情即便偏激也不會懷疑誤會的。”
腳尖踮着,她雙眸微亮,明明之前還在嘟囔着抱怨周家父母人老苛刻,之後又都在說她那個已經和離的前夫。
模樣出挑俊美、性情偏激。
她對周晉安的了解無論多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都磨滅不了一個事實,曾經她和這名男子共同生活了一千多個日夜,有過世間最親密的接觸。
顧峤的眸色轉深,在裴驚鵲忐忑地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他讓她上來。
這輛烏木馬車外表看着毫不起眼,實際上内裡容納下兩人綽綽有餘。
得到他的允許,女子心下一喜,立刻看向旁邊不遠處的匡梁。
“世叔叫我上去車裡,有沒有腳凳啊?”她的表情有些無辜,馬車這般高,沒有腳凳的話她怎麼上得去。
“……屬下這就去準備。”
“不必了。”
匡梁的聲音剛落下,馬車裡就伸出了一隻大手,在裴驚鵲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緊緊扼住她的手腕将人提了上去。
沒想到世叔年紀大了,又是個文官,力氣卻出乎意料地不小。
裴驚鵲悄悄地想七想八,目光不受控制地飛快地瞥了一眼看不太清的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