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钗玉琅琅,香粉飄飄,歡笑缭繞。
本朝婚服講究紅男綠女,女子婚服以青綠為主,可綴以绛紅,另配以鳳冠霞帔、珠玉寶石。
先前威甯侯府贈物之時,送來了鳳凰瑞雲紋青羅大袖、绛紅如意百疊裙等婚服小件各一,以及幾套可供替換的成套首飾。
徐初檀挑選了一番,終還是挑了一套明安長公主及笄禮上太後贈予的翡翠四件戴上。
新嫁娘收拾得七七八八,外頭便已經敲鑼打鼓,消息靈通的小厮小跑着過來大聲傳訊——
“姑爺到門口咯!”
消息一傳來,衆女子手忙腳亂地替徐初檀檢查儀容、收拾桌面,徐初檀趁亂往黃銅鏡上一瞧。
這桃花似的面龐與這雍容華貴的婚服相得益彰,徐初檀敢拍着胸脯保證,她這輩子見過的所有新娘都不及自己半分貌美!
……
與此同時,着绛紅麒麟紋喜服的聞朝在喜慶的唢呐樂與嘈雜的爆竹聲中翻身下馬,兩位傧相簇擁着聞朝向國舅府大門走。
新郎官甫一出現,便将在場衆人的目光吸引去了。
“威甯侯世子當真是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啊!”莫管是湊熱鬧的百姓還是徐家的親戚,都不禁稱贊聞朝的容貌與氣度。
聞朝向着在場衆人行揖禮。
尚未上階,一衆幼童便圍上來攔門。
聞朝不慌不忙地從傧相手中取來一大疊紅封,一一發放給孩子們,得了銀票的孩子們歡歡喜喜地讓開了一條道。
聞朝一行人得以入内。
一路都有前來觀禮的人上來讨吉利,凡道恭喜者皆能得紅封一個,鬧了一路,終還是順利地到達了國舅府正堂。
徐淮、李氏居于高位,大舅哥徐清晏坐于下首。
聞朝步入堂中,在七大姑八大姨的見證下,向嶽父嶽母、大舅哥作揖行三拜。
“小婿聞朝前來迎娶檀娘,還望嶽父嶽母恩準。”
徐淮神色複雜地端茶慢飲,喝了半盞後,方才不耐煩地對着聞朝揮手,“去去去去去!”
聞朝再鄭重一拜,“多謝嶽父嶽母。”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李氏将聞朝等待丈夫點頭的這段時間的表現看在眼中,不急不慢,風度不減,當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
聞朝攜傧相、親戚沿着長廊而去,傧相手提紅漆籃子向四周抛灑金箔、銀箔、銅錢、豆谷,樂班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在人前,一部分在人後,接親隊伍如長龍一般擺動前行,被擠在正中的新郎官一面派發紅封,一面逼迫自己用那張冷臉擠出笑容和賓客們道謝。
一刻多鐘後,聞朝總算抵達新娘的院子。
這時候,幾個年輕的姐姐妹妹和院中丫鬟又擋在了房門前。
聞朝從善如流地摸出紅封一人分了一個,可這些個小娘子們又豈能如此輕易被打發?
“檀兒表姐尚在梳妝,還請世子爺莫要着急!”
圍在新郎官身後的賓客們七嘴八舌地催促,“新郎官速催妝,催完妝抱嬌娘!”
在萬衆期待下,聞朝略一思忖,脫口一首催妝詩,“昔年宮阙扮家酒,梳挽垂髫手牽綢。今朝小雪宜婚日,美靥妝钿青羅袖*”
此詩一成,衆人拍手叫好。
那小表妹也是暗暗點頭,卻依舊展着雙臂不讓道,“草草四句也想蒙混過關?妄想!”
賓客親戚們繼續起哄讓聞朝再作一首催妝詩,幸好聞朝并非四肢發達,頭腦空空之人,他環顧四周,又是靈光一現。
“青羅袖,绛紅裙,烏發盤挽密如雲。青黛描摹月棱眉,紅花嬌因點朱唇*。”
此詩作成,聞朝腦海中不禁想象着婚服,繪紅妝的徐初檀是何模樣。
樂班敲鑼的用力敲打着手裡提着的銅鑼,為聞朝造勢。
小表妹得了那些姑姑婆婆的指令,總算讓開了一條道,容聞朝入内迎親。
徐初檀端坐在床上,手持孔雀扇遮面,比她腦袋大一圈的孔雀扇遮住她的如花美靥卻遮不住那熠熠生輝的鳳冠。
聞朝駐足于五步之外,聽着姑姑婆婆們說着夫妻和睦,早生貴子,眼睛卻是時不時地從徐初檀身上飄過。
待姑姑婆婆們将話說完,丹霜呈上一雙繡金并蒂蓮婚鞋。
“請姑爺為我家小姐穿鞋。”
聞朝輕颔首,走至床前,取過一隻鞋,單膝蹲下,撈起藏在裙擺下的玉足牢牢握在手中。
徐初檀感受着足上的溫熱,心頭好似被敲鼓的樂師有節奏地捶了兩下。
那雙婚鞋大小合适,聞朝不費什麼氣力便将兩隻鞋套進了徐初檀的足裡。
穿過婚鞋後,新郎便可帶走新娘了。
聞朝将徐初檀的足放下,溫聲道:“檀娘,該走了。”
用孔雀扇遮面的徐初檀心頭一顫,不禁歪了歪腦袋,從扇邊瞄了聞朝一眼。
四目相對,心滿意足的女郎咧嘴一笑,心甘情願地将手交與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