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上依舊在為戰事争吵，吵吵鬧鬧不知多久。

裴婠隻麻木地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臣子一個個争得面紅耳赤，她早知道當初想要完成太子的太平天下是多麼難。

一個被奉在高位上的皇帝，無人關注，隻是底下臣子手中的傀儡，誰更強勢，誰就掌控她。

桌上的龍印，裴婠就是它人肉的化身。

下朝太後單獨召見裴婠，她也看出來裴婠那點無法隐藏的感情，她常年侵染在權勢中，已經無法抽出身去體驗被上天饋贈給人類的感情，甚至對此嗤之以鼻。

“我道你已經明白眼下的局勢是絕不可能和他白頭偕老，可你根本不明白。”

裴婠垂頭，輕聲道：“我知道，我不曾幫他說過一句話。”

“你現在就是在幫他！”太後厲聲呵斥，銳利的眸子盯着裴婠低垂彎曲的身體，“是不是你告訴了甯熾？”

裴婠茫然地擡頭，又轉眼想到昨日太後的狼狽，明白她是懷疑自己。

“我的一舉一動不曾隐瞞過你。”裴婠眸子沒有一絲絲的波動，太後的懷疑和憤怒早也不是第一次，她也漸漸對這位母親漸漸死心。

“你如此在意甯熾，難道孩子是他的骨肉？”

裴婠也曾明确對太後說明那段混亂的日子，她根本分不清孩子是誰的。

“這孩子是我的。”裴婠擡眸冷冷地望着太後，神色堅定不容人質疑。

一旁的馬超庸見狀趕忙勸和，“娘娘，陛下一向聽話，不會做出讓人生氣的蠢事。”

太後的目光掃視裴婠，勢必要從她木讷的眼神中看出一點端倪。

就算真是甯熾的骨血，她也料到裴婠絕不可能承認，畢竟她視若珍寶的存在，必定會傾盡所有保護孩子。

太後見她不肯承認，懶得深究，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聯動其他家族把甯熾絞殺。

她用一貫的伎倆用孩子威脅裴婠。

“你知道甯家和我舟家有仇，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向着甯熾。”太後慢慢走進，卻有逼近裴婠的趨勢。

“甯熾也知道他家敗落的真正原因是我舟家，隻是現在與你郎有情妾有意甜膩着，等他哪天不耐煩，必定會把我舟家殺得一幹二淨！而你……”太後陰沉沉地注視着裴婠，“你和他有血仇，不會白頭偕老。”

太後雖然是逼着裴婠下定決心，可說得也是真相。

裴婠面色蒼白，也無力反駁太後的話，隻眼淚珠子落下。

馬超庸見裴婠可憐的模樣，又在旁說軟話，“陛下，太後娘娘是你親娘，怎麼會害了你呢，那甯熾真心不值錢，你可别沖昏了頭。”

裴婠擦去眼淚望向馬超庸，眼中含着恨意，她不确定甯熾未來如何，可确定他們未來一定會逼死自己和孩子。

“那母後要我如何做？”

太後态度漸漸緩和，歎一聲氣，“他一直不肯出兵伐叛賊，隻是因為害怕裴淩君留在京城會有其他手腳。既然如此，我們就打消他的顧慮，如他所願，讓裴淩君去北上讨伐異族。”

裴婠道：“讓您一人留在朝中看他們二人鬥得你死活我，而你坐收漁翁之利，你覺得他們會同意嗎？”

太後冷冷一笑，“如今你也會想想這朝中的局勢了。”

這一步計劃本來是困難，可偏偏是裴淩君自己提出來的，是他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殺了甯熾，到底是有多狠呢？

太後本來還不打算完全信任裴淩君，畢竟他們二人的仇恨可比不上甯熾和她舟家的仇，萬一二人是合夥要殺她舟家呢？

可昨日甯熾私闖皇宮，甚至差點抱走了太後的人質，太後害怕宮中的勢力已經被甯熾滲透得差不多，時間再拖後果不堪設想，不得已才慌忙答應了裴淩君的提議。

“是裴淩君自己提議的？”裴婠驚詫地再問一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裴婠才知他本性從未改變。

“這件事對你一點也不難，看得出來甯熾現在信任你，你隻需要在飯食中加入慢性毒藥即可。”太後把早已準備好的毒藥遞到她的手掌心中，并調侃，“不曾想到裴大人竟然還有如此絕技，是個用藥的高手。”

裴婠對他用藥殺人解剖一事最了解，看着手掌心中的藥瓶，神色驚恐卻張着嘴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你不照做，後果難以想象。”太後冷聲道，眼眸死死地盯着裴婠猶豫的深情。

裴婠微微扭頭看着她威脅自己的模樣，幽怨的、痛恨的……

太後也知道自己逼她太緊，随後讓人把小娃抱過來。

裴婠卻不敢再如從前那般放松，隻抱着小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如今她無論如何解釋，太後似乎也認定熙和就是甯熾的孩子，持有甯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心，往後恐怕也不會真讓這小孩長大了。

她如今根本不關心生父是誰，那是她肚子裡生出來的骨血，那是她明明有機會逃離囚籠，卻又義無反顧回來的執念。

而小小的熙和并不知這其中的危險，隻見到裴婠一眼便歡喜地跑過去抱住她的腿，還順便問了裴淩君的近況。

裴婠一驚，不知熙和為何那麼親近裴淩君。

太後便解釋他自從和舟家合作後，便有要求常來看望熙和，所以熙和對他很親近。

當時太後誤認熙和是裴淩君之子，但眼看他行事怪異不似常人，種種傳聞已經打破了當初翩翩君子的形象，再加上狠辣的手段不像是個喜歡小孩的正常人，太後才漸漸放下戒備。

她更确認裴淩君是借助這小孩的手拉攏人。

至于現在親身父親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這孩子絕不可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