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牢還滴落着水,被捕的甯熾狼狽地躺在幹草堆上,借着一點火光才看清了來人。
太子随意把他爹死前的認罪書丢給他。
甯熾卻不屑一笑,“逼迫我爹寫下認罪書,這裡面有幾分可信?”
太子冷聲道:“甯熾我知你心中怨恨,可你爹一人怎麼敢做此事,背後必定是有人慫恿安排,此人便是你一直效忠的裕王爺。”
沉默一陣,甯熾撿起地上的認罪書,借着火光看清楚每一個字,從一開始的不屑和高傲到最後的悲憤,大吼:“即便我爹是受人蠱惑犯罪,可你父皇負我姑姑,害她含恨而終,讓甯家從此一蹶不振,本就是罪大惡極,我爹從此入道觀,不問塵世,你父皇半分錯都沒有?”
“你姑姑死不是傳聞中被人陷害。”太子微微皺眉,蹲下身輕聲安撫着崩潰的甯熾,“你若是肯回頭,豈會在此被困住,與婠婠陰陽分離。”
甯熾紅着眼,眼淚一顆顆落下,血紅的雙眸無不昭示着他當初的悔恨,他自然也深夜中想過,倘若不曾叛國,他還是京城耀眼的世子爺,還能與裴婠長相思守,可他放不下父親的死,在裕王爺添油加醋中對朝廷越發仇恨。
“陰陽分離……”甯熾顫抖着反複念着此話,如今他世上沒有親人,所牽挂隻有裴婠,得知死訊,他紅着眼确認,“她真離開人世,還是你诓騙我?”
“那日屍體你不曾看清楚?”太子敲擊了鐵質的牢門,像是警鐘在甯熾心中敲響,他紅着眼不可置信。
“另外,我還想問問屍體到底去哪兒了?”
甯熾緊緊抓着牢門,怒吼道:“他竟然連死也不肯放過婠婠!”
太子淡然地望着他血紅的雙眸,自然清楚他心中所想,愧疚讓他崩潰得不像當初輕狂又驕傲的世子爺,他本就帶着私心才放走裴婠……
“我一定要殺了他……”甯熾絕望地喃喃道,眼淚滴落在肮髒泥潭的地牢中。
太子身側的女侍驚恐又同情地看着曾經高傲的世子落入泥潭,她凝視世子白皙的面容沾染牢獄中的肮髒。
太子柔和的雙眸無奈地看着甯熾,輕聲低語道:“你以為裕王爺會救你?你也不過是他的棋子,他利用完你,就像當初利用完甯侯爺一樣,随意丢掉。”
甯熾擡眸冷冷地望着太子,出言嘲諷道:“要殺要剮随你處置,你個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這朝廷遲早會落入賊人手中,你可憐我?哈哈哈哈,最可憐的是你啊,皇位都坐不熱。”
周圍人瞪大眼睛,恨不得用利劍刺穿不知好歹的甯熾。
太子卻擺擺手,無奈笑道:“的确如你所言,不過我也盡可能做人事,聽天命。”
卻等太子要走時,甯熾忍不住問:“婠婠真是你妹妹?”
“是。”
甯熾眼中迷茫散開,終是明白當初裴婠所作為何,麻木地蹲在地上,心如刀絞,血紅的雙眸早已流幹了眼淚。
如太子所言,裕王爺輕而易舉放棄了甯熾。
無用的棋子被丢掉,隻是被當作議和的幌子,兩軍主帥終于見面。
裕王爺盯着太子蒼白的面容,眼中映射出興奮。
太子目光落在他身側的裴淩君身上,他微微勾唇,知道此人在裕王爺身側,天下遲早是他的。
猖狂的裕王爺拿着太子病弱的理由一再攻擊他,一旁心急的醫女吳珊君眼睛如刀子般惡狠狠地盯着裕王爺,心痛不已。
“你與我父皇是結拜兄弟,如今得知我父皇被奸人蠱惑才起兵造反,孤實在不知,奸人到底誰,讓你如此大費周章造反。”
裕王爺卻冷笑道:“太子一樣被蠱惑,本王說誰是奸臣,你必定反駁,為我朝江山社稷,還請太子好好考慮本王的請求。”
“你說最好傳位于甯南王世子。”太子聽此話,不免冷笑,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孤與父皇早已有人選,何須你一個外姓王做主,倘若你再對我朝将士動手,必讓天下人知你是反賊。”
裕王爺面色一沉,問道:“殿下的人選是誰?”
太子當中道:“當然是孤親兄弟。”
“殿下可不要随便找個人來繼承這江山。”
所有人都知皇室子嗣微薄,何時會冒出一個親兄弟,裕王爺隻當是他随意找的幌子,不由冷笑嘲諷。
結束後,吳珊君跟在太子身後,随時讓人準備好要用的藥材。
“這裕王爺實在嚣張!”吳珊君痛恨道。
朝中權力也漸漸外移,眼看中太子病弱将死,重臣各個心懷鬼胎,連吳珊君之父也不是個沒私心之人。
這世上,吳珊君自認為隻有她是真心對太子,她也是太子唯一能信任之人,也從太子口中知道裴婠的真實身份。
她惱恨裴婠隻是個弱女子,依靠他人生存,沒辦法為太子帶來一點點用處,反而因她丢了離州。
夜晚,吳珊君獨自闖入裴婠房中,把白天裕王爺對太子的羞辱一一告訴裴婠,說完後她眼眶通紅,眼淚奪眶而出,“你既然是公主,是太子的親妹,可有辦法幫他?”
一直被命運推着走,何時才有自己的選擇?
裴婠迷茫又害怕地看着吳珊君,看如此倔強冷漠的少女為太子落淚,為太子痛心疾首,而自己隻能在太子庇護下勉強活着,她沉默良久。
“皇室宗族微弱,我想不到任何辦法能救殿下,真如皇後所說,當初是你搶了殿下的氣運福氣,為何你沒半分的病氣?”崩潰的吳珊君怒聲質問裴婠。
她無數次為太子試藥,用盡天下名貴藥材,也無法挽救太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