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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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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那家戲館叫紫竹會館,私人的,老闆是甯家少爺,甯儲,戴遠知的發小。雖說一起長大的,甯儲實際要比戴遠知小上一歲半。

紫竹會館原是一座廢棄戲樓,擁有三百多年的曆史,那時候甯少爺想投資個項目,聽人說起這座樓的曆史,特地跑了一趟前門大栅欄,平城胡同多如牛毛,随便走進一條巷子就是一段曆史,類似這樣的古迹數不勝數,年份早,政府管不齊,私人出資修繕重整便能接手。

地方确實是好地方,卻有個曆史遺留問題:此處位于八大胡同,是老平城人都不願提及的污點。前景不可知,甯儲猶豫過,找了戴遠知取經。

那時二十二歲的戴遠知剛留學回來,基業不穩。他大哥戴懷知醉心醫學,無意卷入家族紛争。四弟和五弟尚且年幼,理應這東宮之位該由他坐。隻因他母親是他父親第二任夫人,出身普通,沒有厚實的家底撐腰,他又長得過于異域,無端猜忌四起。家族中掌握話事權的老人們明目張膽排擠他,扶持三弟,若不是老爺子的罩護,他差點就從香港回不來了。

在這樣内外夾擊的困局裡,光是防守遠遠不夠,他日若老爺子不在了,無人護他,便是真正的死局。于是他精心籌劃一盤大棋,靜等時機主動攻擊。

甯儲找來時,戴遠知忙的分身無暇,掩唇咳嗽幾聲,細細思考之後對他說道:“等我過兩天去看看地方,再給你答複。”

甯儲見他這嬌弱樣兒,“早知你身體又不适,就不來打擾了,好好的養着,這事兒再說吧。”

沒過兩天,甯儲接到了戴遠知的電話,“我看過了,放心,遲早能發展,大着膽兒的吧。”

他說的簡單,甯儲明白要沒這個心,全可以推了去。後來外人說起戴先生都以“陰鸷冷酷”評判,甯儲知道他骨子裡生性溫暖,并不是真正心冷手狠。

若真要沾上那個狠字,至多不過心善手狠罷了。這樣的人,修的是菩薩心,行的是帝王術。佛心鬼手之人,世間難找,手段雖狠,達成的卻是善果。

真正的高人一等。

*

甯儲今天也在場子裡,他們剛一坐下,就趕來了。

看到茉莉的時候,甯儲一驚。

他們這圈的誰來場子裡不帶個女人的,但這事發生在戴遠知身上就新鮮了。他是十足十的事業腦,為人謹慎低調,這圈子裡有多少因為紅顔佳人釀出過慘案,别人隻道錢可以擺平,到了他這位置,人家不隻是圖他的錢,為名為利甚至是要命,比比皆是。

不是說他有多專情,而是他永遠把大局和家族榮辱放在首位。知道他的都知道,他這樣淡泊名利的人,并不會把自身名譽看的有多重,但是這一旦和整個戴家聯系到了一起,他的名譽也不僅僅隻是他的。

而外界流傳的“戴先生風流成性”,也不過是早期家族鬥争的障眼法。在戴先生還不是戴先生的時候,旁人都知戴二公子愛聽戲,最愛往紫竹會館跑,聽的他高興了還會往戲台上撒錢,那些角兒們最喜歡他來。

撒完了錢他就要個包廂,在裡面一整天不出來。久而久之,有了他在包廂裡尋歡作樂的傳言。隻甯儲知道,他不是愛聽戲,每回到紫竹會館都是談事來的。

後來他成了人人仰望的戴先生,談事的地方多了,也不需要那些遮眼法,紫竹會館也很少來了。來了也是真聽戲,靠在他過去經常靠的憑欄上,聽高興了還是喜歡撒錢。

甯儲邊觀察着兩人,邊打量茉莉。

這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真是俊俏,唇紅齒白眼睛雪亮,舉止大方,但到底年齡擺在那,身上那股未出塵的靈氣直逼而來,就算什麼話也不說的坐在這裡,無端端給人一種輕盈震蕩的感覺。

想來是來頭不小的。

甯儲猜測着,笑眯眯地為茉莉斟上茶,“我叫甯儲,是這兒的老闆,怎麼稱呼?”

“謝謝,”茉莉托着蓋碗的茶船到面前,“叫我茉莉就好了。”

“茉莉?”好一朵純淨的茉莉花,真正人如其名啊。甯儲朗聲笑起來,茉莉也不知道他笑什麼,就聽他問,“茉莉小姐是本地人?”

茉莉點點頭。事實上她祖父天津人,祖母老家在江南一帶,并非土生土長在平城,這其中拉拉扯扯的又是一部好浩大的曆史,茉莉也不是全都清楚,所以到這裡就及時止住了。更何況祖母也說過,她在平城出生,就是平城人。

“喜歡這裡嗎?”甯儲問。

茉莉擡頭望下去。戲台設在一樓,他們在二樓視野最好的雅座,一張八仙桌,四面擺着青藤椅,唱的是《牡丹亭》。聽甯儲說,這戲樓是花了重資修葺的,明朝時的古迹,最大程度上保留完整,還原本來面貌。

“你看,”他指了指戲台,又說,“台上沒安擴音話筒這些,隻有整個樓夠高夠空,上下镂空,這聲音跟流水一樣,不需要借助設備也能聽得到,這才是真正的聽戲嘛。”

茉莉順着看過去,發現戲台上确實如他所說,布景古色古香,聲音也不是平常用擴音器聽到的效果,更接近原始的味道。她之前都沒注意過這些,被甯儲一提點,陡然醒悟過來。

她有些渴意,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眸子像是水染般生着光,由衷佩服說:“好厲害。”

戴遠知握着壺柄為她續上茶水,垂眸笑着說:“你拿這套說辭騙了多少小姑娘?”

甯儲故意不接他的話,對茉莉說,咱今兒聽這牡丹亭,實際上這裡面有一番講究。這城裡的公子們都這口味,帶上個美人兒往旁邊一坐,唱的内容無人關心,不過是愛那套附弄風雅的腔調。

聽罷,戴遠知将手裡的菜折子往桌上一放,擡眼瞥向他,輕輕的一記警告,并不說什麼。

茉莉全然沒有注意到這細節,也沒聽懂甯儲的玩笑,她隻撿自己感興趣的地方,樓下旦角唱着“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祖母愛聽曲兒,她有一隻收音機是專門用來聽小曲兒的,每次那小盒子裡放的時候,茉莉便會乖乖趴在旁邊認真地聽。

小時候聽到這段:“姐姐,後面那答兒講話去/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湖山石邊/和你把領口兒松/衣帶寬/袖梢兒揾着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是聽不懂的。後來等到能聽懂的年紀,才知道這都是讓人耳熱的詞。

她的耳朵日日夜夜浸泡在婉轉的唱腔裡,時不時也能哼在嘴上,雖然唱的并不标準,外行人聽來也是好聽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在這戲館子裡,成日反複聽着這段,哪能聽不懂的,大抵是沒放在心上罷了。

“想吃什麼,看看。”戴遠知把菜折子遞到面前,打斷了她的遐思。

這折子和一般的菜譜不一樣,厚厚的,手掌那麼點大,像翻奏折一樣打開,每一折寫着一個菜名,沒有價碼。

這些菜名呢,更是看不出名堂來。

茉莉研究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地,指着其中一道菜開口問道:“魚躍龍門是什麼?”

甯儲抓起一顆花生米仰頭往嘴裡扔,沒接住,他就翹着二郎腿跟茉莉解釋起來:“這其實就是一道鮑魚湯,吃過嗎?”

茉莉搖搖頭,指旁邊的菜名問:“那這海底月是什麼?”

“揚州獅子頭。”甯儲答。

這是一道淮揚名菜,茉莉聽說過,吃倒是沒吃過。

他們說話的時候,戴遠知側身倚着欄杆,往大門口瞧着,似乎在等什麼人。

茉莉來了興趣,又問:“嫦娥奔月呢?”

這時,戴遠知轉過頭來,接道:“酒釀丸子。”

茉莉不解:“酒釀丸子就酒釀丸子,嫦娥奔月,這哪裡像了,就不怕客人們說詐騙?”

甯儲笑她還是太年輕。

茉莉更是奇怪了,這跟她年輕不年輕有什麼關系?

戴遠知第二次幫她斟茶,漫不經意的:“菜名讨個好彩頭,客人吃的高興,主人生意也紅火,至于到底是不是那回事,誰又會在意?自古以來都是這麼個理。”

茉莉雲裡霧裡,細細将他的話反複咀嚼了幾遍:“這和說吉祥話是一個道理?”

戴遠知笑了笑,并未作聲。

甯儲拍了拍手,“沒錯,是這麼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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