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霁分出一條絲帶遞給喬時語。
“解決不了的事情交給時間和内心。”她指了指天空:“特殊時刻采取特殊方法。”
“你剛才說我想死的時候,其實我一點也不震驚。”明霁蹲下去,趴在花壇上一筆一畫地寫下願望:“希望我可以成為富婆,變得超級有錢。”
明霁把筆交給她:“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嘴中也是經常嚷嚷着死。一天二十四小時,我不眠不休地一天花費十八個小時,甚至更多的時間去學習,這簡直比坐牢還要可怕,我甯願去坐牢,哪怕囚犯也會有喘息的時間不是?哪裡和我們一樣整天頂着個黑眼圈和僵屍一樣,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死人微活。”
喬時語紅着一雙眼睛攥着手中的飄帶和記号筆靜靜地看着眼前絲帶紛飛的樹木。
“學習生活中有異樣的情緒很正常,不要害怕,也不要因為某一次的成績倒退感到沮喪,甚至說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明霁笑着說:“等你從高中走到大學,你才會發現高中真的算不得什麼,因為以後你想死的情況還有很多,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喬時語勉強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現在隻是你的入場券,你人生的起點,考試成績代表不了一個人的全部,閱曆、家庭背景同樣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所以不要因為一時的失意盲目把自己訂上人生絕望的柱子上。”明霁說:“低頭拼搏的同時,請你擡頭看一看天空和遠方。”
喬時語說:“老師,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無時無刻不處在害怕之中。最害怕的是自己生病耽誤學習,本來我的成績也不太好,如果因為這件事情我退步了,我真的承受不了,尤其是最近我總是覺得我哪裡都不對勁,哪怕是很小的一點毛病,都會被我無限放大成為很大的一個問題,我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明霁耐心聽她說完,點點頭說:“那我們姑且算作是知音了。我高中的情況和你簡直是一模一樣,那段時間我恨不得死了算了,但是你知道嗎,我膽小,我想死可是我不敢死,你說好笑不好笑。”
“那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呢?”
“我是真的生病了,所以我第一時間去醫院治病,既然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排查,大病都是小病拖累的。然後慢慢調整自己的學習節奏,不再把自己逼得太急,我隻要完成每天為自己布置的任務就可以,學習累了,我直接到外面散步,不要有隻要坐在教室中我就會學習這種思想,隻會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明霁盡數傳授自己的方法:“死是最容易的,活着需要很多的勇氣和毅力,你一路走到現在很累,辛苦了。有任何的困難都不要憋在自己心中,會憋死人的,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姑娘最容易變醜,我可不騙你。”
晚自習明霁給班主任打了個招呼,帶着喬時語去江邊吹風。明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熱心腸得過了頭,這些東西并不需要她一個語文老師負責,這屬于班主任的管理範疇之内。
等到了江邊,一人一杯奶茶靠在欄杆上感受着涼風的吹拂的時候,她才明白過來。
或許是出于在同等境況下的姑娘的同情,也是對當時十八歲那個迷茫又無助的自己的補償吧。
“心情有沒有好點?”
“嗯。”喬時語張開雙臂,盡情感受久違的自由和惬意:“突然覺得還是活着好。”
“你那些情緒都是在同一個環境下待的太久激發出來的暫時性反應,”明霁看着打來的電話,猶豫三秒鐘調成靜音扔到背包裡面:“踏出校門的那一刻起,感覺全身上下無比舒暢。”
整個晚上師生兩人都在江邊吹風聊天,聽了老大爺跑調的歌曲,沒有任何雜念地塗了兩個石膏娃娃。
趕在門禁之前送喬時語會宿舍,明霁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搭上末班地鐵回家。
很少在這個時間段回家,地鐵上空蕩蕩的,金屬質地的冷一點點陷入皮膚之中。
下了地鐵,走進那條被一盞盞路燈照亮的石子小路,夜風從身後出來,探入衣領,背上的汗毛忽地成片立起。明霁縮了縮脖子,才意識到已經是深秋了,這個季節的夜晚氣溫下降得很厲害,非要穿個長袖才能夠出門。
明霁掏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看公衆号推送的熱點消息,借此轉移注意力,強迫自己忘記正在逃避的某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直假裝下去,這樣對誰都是好的。
電梯很快升到對應的樓層,明霁加快腳步穿過走廊,對着密碼鎖解鎖。
清脆的咔哒一聲,明霁握着門把手推門而入。
樓道的感應燈暗下去,陷入寂靜的漆黑之中,她彎着腰換鞋。手習慣性地伸到第三層架子,找了半天沒有熟悉的手感。她打開玄關處的小燈光,自己的鞋子擺在最上面,出發前特意擺放的地攤位置也被擺正,甚至不是之前的那一塊。右手邊的台子上多了一盆栀子花。
明霁吞了吞口水,撥了撥栀子花帶着露珠的葉子,昏昏欲睡的大腦清醒不少。
手心出了一層汗,明霁擡手關掉玄關的燈,輕輕地繞過去。握在手中的手機此刻燙得灼人,所有的心虛随着客廳中那道淺淡的人影愈發清晰起來。
明霁有種掉頭逃跑的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