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霁不明白,輕聲說:“什麼意思?”
“哥哥沒有和你說這些嗎?”
明霁搖頭,在她的觀念中這些關于家庭成員的事情,如果别人不主動說,她是不會自動探究的,好比她自己,這代表着隐私。
而隐私多數是不希望被人知道的。
陳佑安拉着明霁坐在病房的角落位置。可能是心願完成了,又或者是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哥哥,所以她說起往事來,竟也興緻勃勃。
陳佑安的父親陳江衡,是一名商人,而她的母親是一名珠寶設計師,兩人在一場公司的合作上認識的,兩人的愛情很像書中的愛情小說,一來二去,便結成佳緣。
向瑤和陳江衡結婚的時候,徐清硯正在上高中,緊張地備戰高考。當時母子兩人其實已經十年沒有相見了,對于母親再婚的消息他并不驚訝,隻是偶爾會在看到陳佑安和向瑤視頻的溫馨場面時會恍惚片刻。
徐清硯的父母親是在他六歲那年離婚的,沒有太大的矛盾,隻是生活觀念不和,徐進總是說向瑤太過強勢,而向瑤指責徐進總是想要過安逸的生活毫無上進心可言。
在婚姻中,縫隙一旦出現很容易蔓延成更大的深溝,矛盾越積越多,最後兩人終于決定不再互相折磨,個人的問題是解決了,可是他們畢竟還有一個孩子。
撫養權在向瑤手中,一開始母子兩人相處得還算和睦,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雖然住在一起,但也隻是比陌生人好一點。
到徐清硯十歲這一年,向瑤工作變得更忙了,以前經常在晚上回家,而現在是一個月回不了幾次家。葉蓁蓁會唠叨幾句,根本起不了任何實質性的作用。
徐清硯會在寫完作業後,搬着一個闆凳坐在院子中望着天空的星星發呆,一直坐到很晚,葉蓁蓁喊他回去睡覺才乖乖地牽着外婆的手進屋。
也就是那個時間段,徐清硯變得不愛說話,别人逗他他也不會笑,不會生氣,不會鬧,像個沒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機器人。
“其實,哥哥在媽媽離婚以後就沒有童年了。”陳佑安說:“媽媽一直對哥哥很嚴厲,不讓他出去玩,總是督促他做作業,當别人家的孩子。”
“哥哥一直都很聽她的話,每門功課都是第一,可是媽媽還是抛棄了這個哪裡都好的哥哥。”
向瑤是不甘心留在一個小城市生活一輩子的,所以當更大的舞台向她招手,更好的公司抛來橄榄枝的時候,她二說不說,誰都沒支會一個人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飛到了國外,這一去就是很長時間。
此後的十幾年時間都是葉蓁蓁和徐清硯兩人在相依為命。
明霁想起來徐清硯說他六歲就學會了做飯,可想而知,這做飯的技能是如何鍛煉出來的,不過是一個連竈台高都沒有的小孩子為了果腹而不得不的行為,或者隻是單純想讓母親開心,分擔一點壓力。
“難道你媽媽對你哥哥沒有任何的感情嗎?”明霁不明白:“再如何狠心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吧。”
至少從她踏進這間病房的第一步起,兩人的關系至少沒有太糟糕。
“我上網查過,我老師也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當時我媽媽的觀念是孩子不能成為她幸福路上的絆腳石,事業比哥哥更重要。而且,當時還有姥姥在照顧他。”
這算什麼?哪怕是為了自己的以後,也不能一聲不吭地抛棄自己的孩子吧?扔給一個老人,十幾年都不顧不問,到底還是狠心了些,若是說潇灑,未免也太過了些。
明霁餘光瞥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這一刻她沒有了剛開始的同情,隻覺得無比諷刺。這是在行将就木前一刻把自己的兒子叫來想彌補這十多年的空缺和遺憾嗎?
其實這十幾年兩人也不是沒有聯系,向瑤會準時給葉蓁蓁銀行卡中打錢,叮囑照顧好徐清硯和她自己,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可聊的話題。
再次産生交集是在徐清硯18歲那一年,當時是大學的第一個寒假,他在家中準備英文考試,練習口語。
葉蓁蓁不在家,等他做好飯回來以後,發現葉蓁蓁懷中多了一個粉嫩的小女孩兒。
葉蓁蓁告訴他這是妹妹,徐清硯哪裡會不知道這個妹妹代表着什麼,沒說什麼話,很自然地擺好碗筷,兀自吃了幾口,很快回到房間看書學習。
隻是沒想到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哥哥,無論到哪裡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他,帥都甩不掉,甚至上廁所都要跟着。
以至于他的一種朋友都戲說他這一輩子恐怕都要栽在妹妹身上了。
葉蓁蓁年紀漸長,徐清硯從來不讓她幹重活累活,每天的飯菜準備和照顧妹妹的職責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面,葉蓁蓁也是這個時候學會了在網上沖浪。
從一個時髦的老太太變成一個更時髦的老太太。
徐清硯一開始并不喜歡陳佑安。
母親無聲無息那麼多年,而唯一能夠連接的紐帶是這個話都說不全的小屁孩,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