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冷言冷語,母親也隻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然而今日,母親連問都不問直接把他的額頭砸出了血,不但沒有絲毫的心疼反而冷冰冰地說甯願從未生過他。
賈赦隻覺得疲憊的很,以往的那些對母愛的希冀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開始煙消雲散。
其實老太太心裡沒他這件事情早就有迹可循了,直到今日将那層窗戶紙徹底撕破後,賈赦居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放下原來真的很輕松,從這一刻開始,賈赦再也不期盼能從賈母身上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母愛了。
他眼裡的沉痛逐漸褪去,慢慢地隻剩下一臉平靜。
賈母看着這樣的大兒子突然看到一陣心慌,仿佛什麼東西正在消失而她卻已經抓不住了。
可是,老大不成器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他還能翻出什麼風浪不成?
想到這裡,賈母終于問道:“賴家的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難道連咱們家的規矩你也不知道了?在長輩身邊伺候過的老人比年輕的主子還要尊貴些的,我早就不盼着你能擔起門第的重任了,如今連賈家的規矩也不懂了嗎?”
賴家的幾人看準了時機連忙磕頭哭訴了起來:“求老太太救命,求大老爺寬恕。”
素來體面的賴家人變成了階下囚般,賈母的心裡難過極了。
賈赦瞧着自己的母親對奴才都這麼體恤,冷冷地開口道:“賈家的規矩?當年祖母掌家的時候賈家可沒有這樣的狗屁規矩,就連父親在世時這群狗奴才也不敢在主子面前猖狂。怎麼?到了您的這裡,下、賤的奴才居然比我賈家的正經子孫還要尊貴,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他早就對這憑空産生的規矩不滿了,之前是沒犯到他身上懶的管而已。
如今這破規矩竟然叫他不明不白地損失了這麼多錢,就不能不管了!
賈赦越想越生氣,真他奶奶的窩火兒。
賈母被怼的啞口無言,賈赦就差指着鼻子罵她糊塗了,她根本不可能低頭,哭道:“好啊,原是我這老不死的礙着你大老爺的眼了!罷了罷了,今日我就帶着寶玉回金陵老家去,什麼都丢開手去也好落個清淨。老太爺啊,你睜眼瞧瞧吧……”
賈赦一邊捂着還在往外冒血的額頭,一邊說道:“老太太想去哪裡都沒人攔着,隻一樣,賴家這群狗奴才竟敢偷盜主子的财物,是絕對不能再留在府裡了。”
說着,他讓人打開了箱子,把整理出來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
“這些東西都是從賴家的行李中找出來的,老太太可别跟我說您都不認識。”
鐵一般的物證擺在眼前,賈母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掌家理事幾十年,庫房裡面哪怕存的一隻碗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賴家從一進門幾乎什麼都不敢說,等的就是這一時刻。
裡面有些東西确實是在賈母的默許之下拿出去,而有些卻是報了損毀後偷梁換柱成了他們賴家之物的。
盡管賈母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可是她明明已經給了賴家數之不盡的好處了呀!
居然,連她也敢欺瞞。
賈母的心情糟糕至極,賈赦心裡卻覺得痛快,前所未有的痛快。
從前都是他被罵不成器,今日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信賴多年的忠仆居然是一窩大老鼠,還被他當場抓住了把柄。
呵呵,就說這件事情有趣不有趣吧!
說來他還真應該感謝那位給他遞紙條的俠義之士啊,大俠說的不錯,不去真的會後悔十年的!不,怎麼也得是十三年!
賴家的人不敢發聲求饒,唯有賴嬷嬷一雙紅、腫又渾濁的雙眼充滿希冀地看着賈母,仿佛飽受苦難的無辜之人渴望地仰望着天上的神明,賈母是唯一能夠解救他們出火坑的神明。
賈母被盯得心裡發毛,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思慮半響說道:“賴家為榮國府操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家裡連個成年的男人都沒有了,你就當日行一善,給他們一條活路吧。”
其實,這樣被主人家人贓并獲的奴才,就算全家被發賣了都算輕的,若是打死也隻會被别人誇贊一句治家有方。
而犯了偷盜的罪名被發賣的奴才,隻有苦寒之地的礦場才願意買回去。
賈赦覺得十分沒意思,其實隻要賴家的人今後不在府裡礙眼,怎麼處置他并不關心。
重要的是被他們昧下的财物必須歸還回來。
“老太太,不是我要趕盡殺絕,而是賴家咎由自取。反正我絕對不同意他們繼續待在府裡。他們偷盜的财物不但必須還回來,我還要把張氏的嫁妝一件不落地擡回東院庫房!”
賈母下意識便想反駁,然而看到賈赦面無表情的模樣,她突然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