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幹笑了兩聲。
這時男醫生也檢查完了小木子的情況,來到曉的床邊,他垂着頭先溫柔地朝謙和打了個招呼,然後才向曉問道:“感覺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挺好的。”曉略有些局促,“我想,一會兒出院應該也可以。”
男醫生輕輕笑了兩聲,“雖然心髒問題你說的算,但這裡還是得聽我的,再觀察觀察,明早再說吧。”
“那就隻好再麻煩你了。”曉生硬地點頭。
謙和看了看曉的臉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站起身來道:“我也該差不多回去工作了。曉,有什麼事情再給爸爸打電話。手機放在床頭了。”
“知道了。”曉連忙點頭。
“叔叔要走了嗎?我來送送你吧。”眼見着謙和要離開,男醫生當即撇下曉,連忙跟上,為他打開房門,“叔叔不常來呼吸科吧……”
房門關上,曉頓時松了口氣。
“松本醫生人真好,他在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附近打轉,還親手幫叔叔打了飯呢。”沒察覺到曉的不自在,渡邊搬過一旁的椅子坐下,興緻勃勃道,“人又溫柔,多好啊。”
小木子已經伸手從果籃裡摘了一顆葡萄塞進了嘴裡,一副思索的模樣,“松本前輩啊……人是挺好的,嗯,我贊同。”
“贊同什麼啊!”曉歎了口氣,“我們不合适。”
“為什麼呀?”小木子當即好奇。
“哎呀。”終于看出了曉面上的抗拒,渡邊朝小木子揮揮手,示意他别說了,“對了,夏燒醫生,你的頭發該修剪了。”
曉的頭發被火舌燎了發尾,從火場出來的時候頭繩早就已經不知道斷到哪裡去了,此時曉借過渡邊的鏡子一看,果然就見原本順直的長發被火燒得亂七八糟,幾乎可以說是慘劇了。
“啊,我的頭發……”沒有女生不會珍惜自己的長發,曉沮喪,“看來這回真的得去剪掉了。”
雖然每次都嫌麻煩,但真要剪了,又心裡難過。
“也沒什麼不好的,換個發型。”渡邊樂觀道,“哎你們知道嗎,那個VIP病人也醒了哦。”
說着她眉頭一皺,嫌棄道:“聽說他一醒來就大罵了院長一頓,聲音大得整層樓都聽見了,不過後來他自己扯到了肋骨的傷口,疼得嗷嗷叫,知道這是你在搶救他時導緻的還說要來找你算賬呢,還好被院長攔下了。”
“什麼垃圾。”小木子聽完惡心壞了,“要不是夏燒前輩當時在場,及時給他做心肺複蘇,他早就沒命了,他竟然還要來找夏燒醫生的麻煩……真是白救他一命!”
“那不行,那還是得救的。”曉倒是對此不怎麼在意,“不然為了這種人違背了誓言,不是更虧?”
渡邊翻了個白眼,“那種人,最好感謝希波克拉底誓言。”
希波克拉底誓言——所有醫生進入醫學行業的第一課。
【凡為醫者,無論至于何處,遇男或女,貴人及奴婢,餘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幸福,并檢點吾身,不為種種堕落害人之敗行。】
對于醫生來說,敵人永遠隻有死神,無論手下的病人是富貴還是貧窮,是受人推崇還是令人憎惡,生命就隻是生命,救死扶傷,就是醫生最大的使命。
至于其他屬于生界的紛紛擾擾,就不是他們的領域範圍了。
曉一直都是這麼堅信着的。
隻是吸入了些濃煙,身上也沒有燒傷,經過一個晚上的觀察之後,曉順利出院,迎來了自己難得的假期。
她打算第二天出門好好放松一下。
洗澡後吹完頭發,曉把自己整個人摔進了柔軟的床鋪裡,幸福地滾了滾。
果然還是家裡的床舒服!
滾着滾着,她又重新拿起了手機,本打算聯系結衣一番,卻突然想起了甚爾。
曉頓時心情複雜地抿了抿嘴。
當時他說的話……應該都不是真心的吧。
死亡對于曉來說,并不是一個可以随意玩鬧的概念。
不僅僅是因為早逝的母親。
至今曉還記得,她搶救失敗的第一個病人。
那是個很普通的下午,被急救車送來的是一名再平凡不過的母親,她面色慘白地躺在移動床上,跟來的兩個孩子不知所措地在搶救室外哭泣,手掌顫抖的丈夫強裝鎮定地安慰着孩子們,一遍一遍地撫摸着他們的頭發。
曉不止一次想過,他們本會是多麼美好的家庭啊。
那一天,她不僅沒能拯救生命,也沒能拯救曾經的自己。
也許這對于每一個醫生來說都是一個難熬的坎兒吧,之後她還總是會想起,那天她走出急救室時,一家人難以置信的表情。
曉在床上翻了個身。
但是一般人可能沒什麼想法吧,通常也隻是随口一說。
畢竟把人救出來的正是他啊……不知道這之後他怎麼樣了,應該沒有受傷吧。
這麼想着,曉一個翻滾,坐起了身子,猶豫半天,終于敲下了短信。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短信許久沒有回複,這讓曉愈發擔心起來,作為醫者的責任心讓她不能坐視不管,想了想,幹脆打了個電話。
當時曉雖然意識模糊,完全憑借着意志力在行動,但其實還記得自己确認過甚爾身上的情況,此時打電話,其實别的心思要更多一些……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
曉的眼睛緩緩瞪大。
她這是……被拉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