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嬰道:“可朕更想由朕養着你。”
謝歸晏一頓,詫異地擡眼,大約是這話說得過于暧昧,讓他有些不安。
岑嬰退開一步:“食君厚祿,才能忠君之事,朕希望敏行可以一直忠于朕。”
謝歸晏心裡那點不安這才消解,将銀票收下了。
她退出東朝堂後,岑嬰臉上的笑倏忽收了個幹淨,陰沉沉的,很有山雨欲來之勢。
說得好聽點,他是九五之君,居于這大明宮,可說的難聽些,也是被他的臣民囚于這深宮禁院。
坊間流言沸沸揚揚,都傷及了謝歸晏的名譽,他竟然還不蒙在鼓裡,全然不知。
這事委實荒唐了些。
岑嬰甩袖邁回龍椅,把金吾衛郎将傳了進來:“方才命你去查的流言之事,你可着手命人去調查了?”
郎将道:“回陛下,末将已派人去查。”
岑嬰颔首:“好,朕現在還要命你秘密成立一支錦衣衛,負責在坊間刺探稽捕,凡謀逆反叛,妖言惑衆,窺伺朝廷的事,若經查實,可行先斬後奏之權。”
郎将悚然擡頭,遲疑道:“陛下這番決定,可與謝相商議?”
岑嬰默然片刻:“他自然不知,前些日子,他還為朕可能設了衛探而幾次試探朕,若是真知道朕設了錦衣衛,恐怕當場就能和朕翻臉了。”
郎将更加遲疑了:“陛下明知謝相會反對,還要設此衛探嗎?”
岑嬰道:“你可知就算是那支《平康情》也不過是一件風流雅事,可再無害的事,也架不住有心之人的惡意解讀。而現在從士族到百姓,有數萬張嘴,這些嘴從上到下都隻在說一件事,這是何等的異事。
“是有人在蓄意害朕的謝相啊。”
“他反對朕,或是因此讨厭朕,都沒有關系,朕隻想保護好他。”
*
謝歸晏下值後,便回謝府換了補服,穿上低調的襕衫去了書鋪。
那話本子雖然被岑嬰燒了,但好在謝歸晏将它的名字記了下來,一等入了書鋪,便問掌櫃。
這書鋪裡隻有寥寥幾個學子在挑選書籍,因此靜得很,謝歸晏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就在整個鋪子裡流淌開,引起了鋪子内衆人的巴頭探腦。
掌櫃也面露尴尬,招手示意謝歸晏将耳朵湊過去後,才用手掩住唇小聲道:“郎君來得不巧,這《阮郎歸》剛被金吾衛給搜繳了去。”
金吾衛?
岑嬰這般快就動手了。
謝歸晏皺眉。
她覺得這很不妥,天下讀書人都有個毛病,天然叛逆,認為反抗強權才是他們天生的宿命,為此可以不在意真相,隻要是官府的禁書,就越禁越愛看,越禁越奉為圭臬。
果然就見掌櫃神神秘秘的:“不過為了真相永存,小老還是冒着殺頭的風險,偷藏了幾冊下來,若郎君真心想要,五十兩銀子賣與你。”
謝歸晏:……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還偷偷漲價了。
謝歸晏把銀子交與他,拿了書冊回到馬車上。
謝歸晏翻開書,隻看了眼,就捂着臉把書丢開了。
難怪岑嬰這麼快就動手了,換成是她,她也得動手。
隻見那書冊上寫的是個小倌出身的男子,靠一張皮囊魅惑君主,便一路平步青雲,二十五歲就做了萬人之上的宰輔。
謝歸晏翻到的那一節寫的正是那言相依偎在君王的懷裡給他喂酒。
就見他纖細雙腿如曼蛇,緊緊纏繞着君王的腰,衣衫半褪,松松垮垮垂在腰間,遮住二人不可說部位。
他翹起兩根纖指,舉起琉璃盞,将琥珀葡萄酒如流珠般,從君王的頸窩處一直澆到小腹,勾勒出小腹肌肉起伏的線條。
那言相還在和君王撒嬌:“陛下好久沒來言府見微臣了,今晚可要好好寵愛彌補微臣啊。”
謝歸晏光是看這文字就覺得身上爬滿雞皮疙瘩,一想到這編排的還是她和岑嬰,她更有爬起來把所有的書都給燒了的沖動。
真是好離譜的編排法子。
無論是她還是岑嬰,都不是斷袖,究竟有誰會看了這種書就相信他們之間有不正當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