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過去不久,知道徐慶業不僅在宮裡為她誇名,還令禮部将她制定的那條新規作為她的孝行,發文昭告天下時,柳明月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測。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一位草根出身的皇帝,在開國立朝之初,所需面臨的挑戰實在太多。
也是,從開國立朝後,後宮迅速增加的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妃嫔數量上,就能看出一二。
祭典一事的這些後續發展,其實有些超出柳明月的意料之外。
畢竟她不過是根據原主的記憶,從徐慶業的過往成長經曆中,分析出他的某些心态,從而借祭典一事投其所好而已。
所以柳明月隻料到,她安排後宮那些出身高貴的後妃們,親手為徐慶業的祖母備祭禮,可以滿足徐慶業的那些不便訴諸于口的私心。
畢竟原主不過是出身地方大族,遠無法與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相比,都能讓徐慶業在某些時候心存芥蒂。
之前的發展也确實如柳明月所料,徐慶業不僅十分滿意她制定的新方案,對于拒絕為他祖母抄經的江妃,他的反應遠比她大。
對于每一位能夠結束民不聊生戰亂的舊局勢,開辟新國的皇帝,柳明月都會對其抱有崇高的敬意。
所以她在察覺到徐慶業所面臨的困局,比她原以為的更加艱難時,柳明月不僅沒有幸災樂禍,還打算讓人關注一下前朝形勢,看她能否幫得上忙。
當然,柳明月就算有心想幫對方,也不會大剌剌的直接跑到對方面前指手劃腳。
原主緻力于當賢後,固然有着好名聲,以及讨好皇上,鞏固自身地位的私心,但也未償沒有想幫她丈夫的心。
隻是原主用錯了方式,再加上她本人的出身與成長環境,也限制了她的能力水平。
而徐慶業能成為一國之君,其心機能力絕對遠在原主之上,所以她不僅幫不上大忙,還落得個适得其反的結果。
柳明月也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肯定能幫忙,正所謂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她就屬于那種理論一說都會,一動手就廢的書生。
見識過的大墓無數,根據土層斷代的精準度,連經驗豐富的導師都很贊歎,卻是個直到博士畢業,連洛陽鏟都用不熟練的實操菜鳥。
隻是她曾鑽研了近十年的考古學,與曆史學關系密切,雖然她掌握的另一個時空中的曆史,但是人性是相通的。
所以在相似的大環境下,某些曆史事件的發展方向,也很具有可借鑒意義,或許能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提提建議。
不過她這個皇後如今的風頭正盛,不宜在短時間内再搞出什麼動靜,還是先以專心準備祭典的名頭,好好消停一段時間。
畢竟柳明月做事,當然不會落人口實,她安排那些後宮親手制作祭器,她自己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徐境文某次過來請安時,看到的正是柳明月親自折金銀錠的場景,十分感動的誇贊。
“母後的孝行遍傳天下,兒臣萬分欽佩。”
柳明月則在放下手中剛折好的一枚銀錠後,起身洗手,幫他脫下外面穿的那件材質極為珍貴的氅衣,然後拉過他的手,十分溫柔的說道。
“父母是子女最好的先生,我希望境文能成長為忠孝兩全、德才兼備的太子,當然要給你做個好榜樣。”
徐境文更加感動的看着自家母親,不過還沒等他将自己那難以言喻的心情表達出來,就見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被母親帶到延明殿□□的一片空地上。
看着眼前這塊沒種任何花草樹木,有些雜亂的空地,不禁有些疑惑。
“母後,這裡怎麼如此雜亂?為何花木司的人,沒有及時給這裡補種上花木?”
柳明月接過卓輝提前準備好的兩把鋤頭,遞了一把給徐境文。
“境文,母後剛剛說過,父母是子女最好的先生,母親今天要教你的,就是你縱為太子,也該學會親躬耕種,體恤民生之苦,知一飯一蔬皆得來不易。”
徐境文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手中的鋤頭,又看向自家母親。
“母後,兒臣當然知道一飯一蔬皆得來不易,自幼時起,先生們都有教導兒臣這些道理。”
柳明月比誰都清楚隻知理論而不知實踐的後果,所以她神情嚴肅的盯着這個便宜兒子。
“本宮希望你能切身體會書上寫的百姓之苦,然後将自己身體力行的感悟,與先生們所教的那些結合起來,思考你身為一個太子,肩負怎樣的責任。”
說完,柳明月徑直邁入空地中,拿着鋤頭挖了起來,挖土的動作很生疏,卻很努力。
徐境文趕緊上前阻止,“母後,兒臣知道您的苦心了,讓兒臣來即可,您且回去歇着。”
柳明月喘着粗氣,義正嚴辭的拒絕道,“不行,我說過,身為母親,要用身體力行來教導你。”
徐境文感激而又慚愧的跪地懇求。
“母親身為皇後,不惜親自下地勞作,以身作則教導兒臣之舉的苦心,兒臣定當銘記在心,永不敢忘,母後身體孱弱,若為兒臣勞累成疾,讓兒臣如何是好?”
柳明月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扶起對方。
“好吧,這三分地就教給你了,等你将這地裡的土翻耕好後,我們再一起商讨在這塊地上種些什麼。”
說完,柳明月又指着躬立在旁邊的一個内侍介紹道。
“對了,這個内侍名叫二柱子,種地經驗很豐富,你若有不解之處,可向他請教,他若指出你做得不當之處,你也要即時改正。”
徐境文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又再三催促她趕緊回到室内,柳明月這才以一步三回頭,十分不放心的樣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