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容并沒有多加修飾,近乎一股天生天長的野勁。雙眉濃長,完全不見有半點修飾,也沒有貴女們故意描的廣眉那麼烏黑高廣。連着長發也不做高髻,很随意的直接在腦後随便一綁就行了。
看不出有半點妝飾,素樸到讓人頗有些瞠目結舌的地步。然而她擡眼看人的時候,眼裡的光和她不加妝飾的面容一樣,全都是野生野長的純淨。
清淩淩的一雙眼睛注視着人,似乎要看到人的心底。
他笑了,拇指在袖中輕輕的摩挲了下食指指腹,“看來女公子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吓。”
齊昀的眉眼過于俊美,以至于看着有些近乎于淩厲不近人情。
這會兒他臉上浮出笑容,把那股不近人情的淩厲中和稍許,有了那麼些許溫情。
“深夜打擾,驚擾到女公子是我等的罪過。幸好女公子沒有大礙,否則——”
“不是沒有大礙,”晏南鏡打斷他的話,“是因為就算我真的出了什麼事,恐怕兩位郎君也不會有多少内疚吧?”
齊昀微微挑眉,“女公子未免将我想的太壞了。”
“叨擾主人家,已經是我們的過錯了。如果再因此出事,那真的是難以挽回。”
他頓了下,“這話是在下的肺腑之言。”
晏南鏡微微一笑,把炭火上烤着的柑橘拿起來。這會兒柑橘外面那層皮已經烤到微焦。
“女公子聰慧,應該猜到我等二人的身份了吧?”
這話來的猝不及防,晏南鏡頗有些驚奇的暼他一眼,她點了點頭,“這不難,郎君不管是身形還是口音,都是北邊來的。應該是中原來的貴客。”
她說着,低頭下去,将外面微焦的那層橘皮剝開。
内裡的果肉已經被炭火給完全的烤熱,隻需稍微放涼一下就可以入口。
“我與楊主簿交手過幾次。很是敬佩楊主簿的才能。”
他見到對面的少女依然垂首,“我知道楊主簿是女公子的兄長。”
妍麗的面孔上沒有半點意料中的驚慌失措,又或者是别的。她擡頭起來,手臂依然壓在憑幾上,“那麼郎君想如何?”
她話語輕輕的,殷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齊昀笑道,“女公子誤會了。我方才那話并不是反話,而是真的很欽佩楊主簿的才能。我沒有料到會到楊主簿的家裡來。”
晏南鏡擡眼,定定望着齊昀。面前的男子言語溫煦,連着臉上的笑也是溫和有禮,恰到好處。
若不是她分明感受過刀鋒抵在咽喉處的森冷,光是看他現如今的表态,都要相信了。
“我愛惜楊主簿的才能,也敬佩他的為人。所以也不想傷他親人。”
他擡手,衣袂也随着他擡手揮了起來,“我等現如今隻求一個暫時的容身之地。至于其他并沒有多想。”
“那另外一個郎君也是如此麼?”她輕笑了一聲,“那位郎君似乎很是不忿。”
“他的話,女公子隻管放心。”
齊昀看着她,“我等在此處,若是一切平安那還好。大家相安無事。但如果一旦被人發現,我等的身家性命不值一提,可楊主簿卻不好說了。”
“現如今他雖然身居主簿之位,州郡之内,除卻刺史便是他。不過主簿之位以往都是由荊州大族擔任,被他一個外人搶了去。那些大族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到那時候,恐怕就算無辜,也要被他們構陷。”
晏南鏡知道眼前的年輕男人,完全不是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溫和。當柔和言語下露出鋒刃來的時候,她半點都不意外。
“郎君願意做客人,那麼我自然也會招待好貴客。”
她說着,把手往齊昀的方向一伸,掌心上躺着一隻烤好的柑橘,“郎君要不要?”
齊昀一愣,面前少女冷豔的眉眼這會兒融入了暖色,全都化開了。
“這是入秋之後收的柑橘,好不容易留到現在的。郎君嘗一嘗。”
化開了的豔色融在她眼眸和臉頰上,“郎君看着我剝的,我可沒下毒。”
話語說完,她倏地手掌往回一收,“罷了,還是我自己吃吧。畢竟狼犬不在這兒,不好試毒的。”
齊昀看着她自顧自的說完,往嘴裡塞了一瓣柑橘,眼神看向别處,沒有多少繼續搭理他的意思。
齊昀已經将話說的差不多,正要告辭的時候,外面的門上響起了笃笃的叩門聲,外面白宿禀報,“女郎,崔郎君來了。”
“是他!”阿元低呼。
呼聲裡有難以抑制的喜悅,引得齊昀暼來一眼。
阿元被那一眼看得心慌,急忙低頭。
“女郎,還是讓人回去吧?”
阿元說這話有她的打算,崔缇每次上門,每次女郎都見的。這次回絕了,必然引起崔缇的警覺。
崔缇是這一代頗有些名氣的遊俠兒,在衙署裡也頗有些交際。若是他察覺到了,一定會去衙署裡拉救兵。到時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是女公子的友人嗎?”齊昀問道,不等回答他又暖煦笑道,“既然如此,何不請來一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