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螢跟鳳栖原打聽過四年前宮宴的情形,按照阿兄的描述,他的反應更像被下了腌臜的藥。
聽到太子質疑,慕寒江微微皺眉,簡短解釋道:“臣……不敢。”
也是,他是多清高威儀的貴胄公子,怎麼會給男人下藥調戲自己呢?
說開了這一節,小螢大度拍了拍慕寒江的肩膀。
這豎子說得有些道理。當時的情形,依着阿兄的心性,若不是被這厮故意裝瘸害了一下,隻怕要卷入更大的漩渦難以自保,壓根就等不到她來營救。
慕寒江既然跑來跟自己談交易,就有暫時止戰,握手言和之意。
小螢如今身在宮中,步步涉險,也不能将話說太死,跟這奸猾的慕寒江暫時緩和一下關系,總比一直做敵人強。
再說,那江浙的臭水溝,她早就有心攪一攪了!
這等查賬入局機會,實屬難得,豈可放過?
可入局前,也得談妥條件:“孤若幫你,走漏風聲就麻煩了。怡園清冷,孤不想再被幽禁……”
慕寒江毫不遲疑道:“此事乃是殿下舍親情就大義,慕某定然不負儲君之恩,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螢笑了笑,懶洋洋問:“賬本都拿來了嗎?”
慕寒江反問:“在東宮查賬,殿下方便嗎?”
看來慕公子也知道東宮滿是各宮人等的眼線,不好做正經事情。
“……你知道名伶秦官來京獻唱的事情嗎?”
慕寒江被問得一愣,可對上少年狡黠目光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第二日,病得奄奄一息的太子,突然振奮精神穿戴打扮停當,說去少府辦差,鬧得下面的人措手不及。
鑒湖很是讨厭她這般心血來潮不奏請娘娘的做派,便說她要跟娘娘知會一聲。
小螢讓她快去跟娘娘說,别耽誤了她出門。
可待鑒湖真的去鳳鳴殿報信的時候,小螢朝着盡忠一揮手,就這麼幹脆地甩掉了鑒湖,先出發了。
坐到車上時,小螢還打了個哈欠,精神似乎不濟,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走到半路,太子突然吩咐改路,他心血來潮要去城中戲園子聽戲。于是車隊就一路拐到了戲園子處。
今日戲院,照常開場,卻異常清冷,似乎早有人清場包圓了。裡面隻坐了零星幾位武夫樣子的大漢。
不過太子既然來了,自然入得場子。太子吩咐,聽戲乃是文雅至極的事情,不适合侍衛莽夫,所以随從一律不得入内,而盡忠也守在一樓的樓梯口。
就在二樓挂着珠簾的昏暗包房裡,慕寒江居然還給太子找好了替身。
一個與小螢身形相仿的少年換上太子衣衫後,坐在昏暗包房裡,安坐品茶聽戲,從下往上看,隻能看個大概輪廓,辨不清真假。
而闫小螢與早就等候在那的慕寒江坐在包房之後的茶室裡,開始對着燭光理賬。
慕寒江早猜到這少年太子藏拙,可真驗證心中所思的時候,這少年太子的機敏還是超脫了他的想象。
看着少年一目十行,勾選可疑可疑賬目,甚至勾着算盤娴熟撥珠。
慕寒江抿了抿嘴,忍不住問道:“殿下,為何……你會珠算?”
儲君的教程,有帝王心術,有彎弓射箭,可從不會有這等市井商賈的營生。
闫小螢一臉泰然,手指不停,頭都不擡地道:“還不是拜你所賜?要不然君也被幽禁四年試試,跟坐牢一般無聊,孤跟那些太監侍衛們學的營生可多了,打算盤,做面湯……還會紮草鞋呢!要不哪天送你一雙試試?”
慕寒江不确定太子是不是要送他一雙小鞋試試。
不過四年前的事,他到底理虧,終于識趣閉嘴,不再插言打斷太子做事。
日理萬機的龍鱗暗衛頭子,如今也偷得半日清閑,坐在一旁端起茶盞品茗,偶爾擡眸不動聲色地打量對面的少年。
暗室燭光跳動,纖弱少年低頭凝眉沉思,轉腕揮筆勾勾寫寫。
暗影重重,側臉清麗,讓人雌雄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