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晉江文學城首發
及至亥時,夜色已深。
明婳吃飽喝足還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回到寝殿前,宮婢還替她梳妝了一番。
雖然沒有白日的濃妝誇張,卻也挽了發,描黑兩彎黛眉,唇上點了嫣色胭脂,天真中添了幾分新婦的妩媚。
她開始還覺得奇怪,和采月嘟哝:“沐完浴不就要睡了麼,怎的還多此一舉挽頭發呢。”
采月低低道:“女為悅己者容呀,娘子不想在太子殿下面前漂漂亮亮的嗎。”
一提到太子,明婳臉頰羞紅,小聲道:“采月,你也瞧見太子了,他是不是很俊!”
采月知道自家娘子一直想嫁個俏郎君,掩唇笑道:“可俊了,放眼咱們北庭可挑不出一個比太子還俊的。”
明婳喜歡聽這種話。
夫君長得好看,她走出去也有面子。
若是嫁了個醜八怪,她面上都無光。
不過太子夫君容色雖好,可那副冷淡模樣……
明婳晃了晃腦袋,安慰自己,肯定是方才殿内人多,他貴為太子總得擺擺架子,若是太平易近人,如何壓得住手下呢。
她自覺這個解釋很合理,待回到殿内,看到靜坐榻邊的男人,眼前又是一亮。
隻見朦胧花燭光影下,年輕男人烏發披散身後,明明穿着濃豔喜慶的大紅亵衣,卻因肩背筆直挺拔,神情莊重,顯出一種雖堕入紅塵卻不染風月的孤豔。
明婳不争氣地咽了下口水,指尖微動,想為他作幅丹青。
裴琏卻早已在榻邊等得沒了耐心。
往常這個時辰,他本該跽坐于案前讀史,及至子時,熄燈安置,卯時再起身習武,更衣用膳……
一日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都有相應的規劃。
雖說此次大婚,三日不用早朝,也不用處理公務,但把時間空耗在等一個小娘子沐浴上,實在叫人不虞。
再看那洗了快半個時辰的新婦,這會兒還站在不遠處發愣,裴琏語氣不覺淡了:“還站在那作甚?”
明婳如夢初醒,羞窘地朝他走過去:“太子哥哥,你等很久了麼?”
裴琏看了她一眼沒答,隻示意左右宮人:“都退下罷。”
宮人們也知春宵一刻值千金,應了聲“是”,很快垂首退下。
紅燭高照的寝殿之内,一時隻剩下這對年輕的小兒女。
明婳見人都走光了,獨自站在裴琏面前,有些後知後覺的羞赧與局促。
她一緊張,就習慣性地掐手指,一雙烏眸忐忑又歡喜地望向裴琏:“太子哥哥,我們……”
一句“接下來要做什麼”還沒問出口,便見裴琏神情嚴肅地看着她:“謝氏,今日行過婚儀,孤便是你的夫君。日後在外人面前,你該稱孤為殿下,并非太子哥哥。”
明婳被他一聲“謝氏”叫懵了。
還沒回過神,又聽他道:“你既嫁入東宮,為儲君之妻,東宮正妃該有的禮數,你也應當遵守。除了對孤的稱呼有誤,你的自稱也不對,在孤面前,該當自稱“臣妾”。明日給皇祖母、父皇、母後請安時,該自稱“兒”……”
他又舉了好些例子,覺着涵蓋周全了,方才再次看向明婳:“你可記住了?”
話音落下,隻見面前一襲單薄輕紗紅裙的太子妃柳眉蹙起,兩邊雪白腮幫子也氣惱般鼓起:“你喚我謝氏?”
裴琏擰眉,“……?”
明婳:“你竟然喚我謝氏!”
裴琏:“……”
明婳咬着櫻唇,一副氣得快哭了的模樣:“我又不是沒有名字,你為什麼要這樣喚我!”
她這質問無比認真,裴琏一時語塞。
世人皆是這般稱呼已婚婦人,她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他也不想在新婚之夜惹哭妻子,畢竟傳出去實在不算什麼光彩事。
“既然你不喜謝氏這個稱呼,那往後孤便喚你……”
裴琏稍頓,看向她:“你家中一般如何喚你?”
明婳見他還算有商有量的,生生把委屈憋了回去,甕聲道:“家中親人都喚我婳婳。”
裴琏道:“那日後在外人面前,孤喚你太子妃,私下相處,孤喚你……明婳?”
太子妃和明婳,可比冷冰冰的謝氏好多了。
明婳點頭同意,“好。”
對她的稱呼既已談妥,裴琏于是又問:“那孤方才說的那些,你都記住了?”
“記是記住了,隻是……”
明婳擰眉不解:“我為何不能喊你太子哥哥呢?我小時候都是那樣喊你的……”
說到這,她還俯身往裴琏面前靠近了些,烏眸眨巴眨巴:“我們小時候見過的呀,還一起玩過,你都不記得了嗎?”
裴琏看着她這副毫無規矩可言的自來熟,隻覺頭疼。
雖然知道肅王夫婦嬌養女兒,但好歹也是王府千金,高門貴女,如何連基本的規矩禮數都不懂。
“時隔多年,幼年之事早已記不分明。”
且夜色已深,他也沒那個閑情逸緻與她追憶童年,畢竟今夜還有最後一樣禮數未成。
他以目光示意她:“你坐下。”
明婳聽到他說不記得兒時的事了,還有些失落。
本想幫着他回憶一二,但見他不容置喙的吩咐,還是老老實實挨着他身旁坐下。
剛一坐定,身旁的年輕男人忽然朝她側身。
那張俊美的臉龐似是被燭火染上薄紅,眉眼間是一片莊重,他擡起手,捧住了她的臉。
這溫熱的觸碰讓明婳身子陡然僵住。
裴琏見她這副反應,遲疑片刻,還是打消了按着書冊裡所寫與她唇舌交吻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