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趕路,又一次從天黑走到天亮。卯時三刻(六點左右)陽光再次灑滿這片黃土地,烏什縣的城門已是人來人往,好似與平常無疑。
林澤一行人風塵仆仆地在城門外二百米左右一個較為平緩的地方停下,他們已經走了七個多小時。
極限了,人和牲口都一樣。
毫無讀書人的形象包袱,林澤直接癱在地面大口大口喘氣。兩條腿早已累麻,要很用力捶打才會有點感覺。
其他人的情況不相上下,隻不過成年人肩上背着更重的擔子,咬緊牙關硬撐罷了。娃們沒有哭鬧的,兩眼無神地挨着自家闆車軟綿綿坐地上。
離他們三四米外是一條蜿蜒的土路,中間零星有幾根枯草挺立着。三五成群的人挑着擔子或是趕車往前面的城門去。
林澤他們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各種姿勢癱倒在地方、或是靠着闆車躺。
外頭路過的人投來不少奇怪的目光。不過沒有人敢靠近看,林澤他們人多,車上還有明顯的家夥事。
“三叔公,他們怎的沒人去做買賣的嗎?”林澤緩過來問一句。
他印象中電視劇裡就是這麼演的,大家熱熱鬧鬧裝滿東西去城裡賣。但在這看了挺長時間,背上的簍子大都是空的。而且他發現幾乎都是男人或是歲數大的婦人,年輕的小孩或者女人一個都沒見到。
三叔公順着他的話往路上瞥去,侄孫果然是整日念書的這些俗事他一點不懂,“做買賣哪能太陽曬屁股才進城?天沒亮就得到城門等着了。”
林澤還想問點别的,看見老爺子在指揮族人騰出五輛闆車。進城後方便裝大夥買的東西,牲口趁這空檔好好歇一歇,喂水喂草料。
這意思是今晚都不在這裡過夜,買完東西大夥繼續往南走。
其實進入烏什縣後,林澤感覺這邊的情況跟柳頭縣十分不同。柳頭縣是草木皆兵,烏什縣城門人流如織。
“各家要進城的人一會都到這邊。”林郁生朝衆人喊道,他家的一輛闆車已經卸下東西,隻留一捆麻繩、幾個麻袋以及兩個藤筐方便裝東西。
現下一起逃難的林氏族人有十八戶,三到四家湊一輛闆車,主要大件是要買的糧食。
因這幾年邊關不大太平,柳頭縣百姓的日子跟着艱難,大夥手裡錢袋子緊巴,一次不大可能買太多糧。
甚至有的還指望往南邊走糧食更好買,如今他們這兒打仗,大多東西都比别的地兒價高,米面鹽油就更不用說了。
“當家的,咱們那幾件皮子要賣嗎?”石頭娘的手攥在一個布袋上,心裡很是舍不得,都是些很難得的好皮子。
他們家進山打獵,大多數都會在野物身上弄出傷痕,因此攢一張好皮子很是不容易。
林郁強收拾籮筐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家裡的行李上,心裡也舍不得,都是壓箱底的物件。
但自家缺的東西實在不少,若是烏什縣城這邊的價錢太高,手頭的銅闆怕是不夠,“先拿一張去探探行情,不行就到後邊的地方再問問。”
石頭娘沒多說,隻往四處掃一眼,然後和男人湊一起避着人把一塊狼皮包好放框底。石頭娘看了看,覺得少點什麼,偏頭對兒子道,“石頭,去弄一把幹草回來。”
石頭聽見娘的要求,二話不說一骨碌起身去找幹草。
像石頭家情況的人不少,他們都在小聲商量要怎麼湊一筆銀子。或是有什麼方法用更少的銀子買到需要的東西,包括村裡一塊在同一家買,量大好講價。
林澤也将老太太給的銀子和自己原先的都數一遍,現銀是五兩多點,身上沒有秤銀子的戥(deng 第三聲)子,具體的重量暫時不知道。
因為不同時間段和不同地方銀子購買力不一,林澤隻能等進城才知道他要買的東西夠不夠。當然為了保險,他從自己帶的貴重飾品中拿一支鑲嵌玉石的纏絲金钗。
根據原來林澤的記憶,這是十二歲生日時老太太專門請金店工匠做的。林澤剛開始還覺得很奇怪,這麼華麗的東西怎麼是男人用來固定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