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鐘斯琰跟在她身側,“真吓着了?”
夏添仍舊沉默不語,一步步朝校門的方向走。
他卻并沒有因此也跟着沉默。
“這麼大點兒小膽,昨天幹嘛看那雜志。”
倆人并肩前行在校園昏暗的夜色裡。
今夜無星無月,黑夜裡不休的蟬鳴聒噪,微風徐徐,悶熱的空氣中多了一絲涼意。
敞開的校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地上兩道影子被街邊路燈拉得很長。
夏添低頭看着跟他們一起移動的影子,鐘斯琰在旁邊問:“看見什麼了?”
“什麼也沒看見。”
她漸漸從剛剛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心緒也慢慢平複,終于能開口回應他的話。
剛剛那一聲“夏雙喜”,離奇打碎夢魇。
而當他近距離出現在她眼前,面對面站着,高大的身軀投下的影子完全罩住她。
很莫名地,那一刻竟像是劫後餘生。
然後她流了一滴後怕的眼淚。
也隻有那一滴。
很多時候,她允許自己哭,讓自己也保持流一滴眼淚的權利,卻絕不能無休止哭泣。
悲傷難過一旦開了閘口,就像鎖妖塔失去了封印,她努力維系的世界将會分崩離析。
秦姝總是說他很可怕,叫她不要招惹。
可她已經見過更可怕的了。
“看點兒路。”
夏添正出神地想着,胳膊被扯住往一旁拽了一下,一輛車堪堪從旁邊沖過去。
“跟你說話聽不見,路也不會看?”
夏添有些恍然:“……對不起。”
“真撞鬼了,跟我道什麼歉?”
“抱歉……”
“……行。”
鐘斯琰氣笑,拽着她胳膊往公交站台帶。
“當我行善積德了,帶你坐車。”
夏添低頭,看向他拽住自己胳膊的手。
“你怎麼會出現?”
“什麼玩意兒?”
夏添擡頭看着他背影,又問:“你沒走嗎?你怎麼會在我後面出現?你藏起來了?”
鐘斯琰“呵”了聲,轉頭瞥她一眼,似乎是覺得她這問題很好笑。
“我藏起來?藏起來幹什麼,偷東西?”
“不知道,但肯定不能是做什麼好事。”
“那你倒是說說,我能做什麼壞事?”
鐘斯琰這樣說着,忽地停下,轉身彎腰低頭湊近她跟前,壓低聲音。
“你猜一下?”
夏添腦袋往後仰了仰。
“我覺得你可以松開我的胳膊。”她說,“我好像已經清醒了,不會再走到車行道裡。”
“行。”
鐘斯琰當真松開了她。
時間已經太晚。
公交站台隻剩廖廖幾個剛結束加班的打工仔,無精打采地立在站台雨棚下玩手機。
夏添也站過去,私家車打着車燈遠遠駛來又離開,橙黃色燈光落在她清瘦側臉。
鐘斯琰不經意間瞥了眼,卻見她眼角水光微閃。
是那滴眼淚的餘迹。
“啧,出息。”他摸摸校服褲兜,摸出小半包紙丢過來,“這有什麼好哭的。”
夏添反應極快地雙手擡起穩穩接住。
“沒有,沒哭。”
“哦。”
公交車緩緩駛近停下,夏添跟在他身後上車,又跟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
“去關燈。”
“你以為教室裡面沒有人,所以去關燈?”
“不然呢?”
夏添追問:“那你怎麼這麼晚都沒回家,又為什麼會從那個地方上樓?你之前在哪兒?”
她真的很好奇。
在這之前,他到底在哪兒,又做了什麼。
鐘斯琰轉頭看她。
車窗外斑駁路燈光影在他臉上流動,那張輪廓立體的臉在光影交錯下變得晦暗莫測。
帶着一絲危險的意味。
他好像笑了下,也許沒有。
“我有必要告訴你這些麼,給個理由?”
他的語氣并不冰冷,卻叫人再也沒了繼續追問下去的勇氣。
夏添沒再要一個答案。
各自沉默着,公交車開過兩個站。
夏添知道他會在紅星路北下車,每天早上他都會在那個站出現。
說起來,他一個大少爺,每天坐公交車上下學,還挺節儉的。
正當夏添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這種沉默的狀态到結束,鐘斯琰卻又先開了口。
“真想知道?”
“什麼?”
“我為什麼這麼晚都沒回家,為什麼會從那兒上樓,在這之前,我在哪兒,在做什麼。”
夏添坦言:“嗯,有點好奇。”
“也不是不行——”
“做個交換吧,夏雙喜。”
又叫她夏雙喜。
好像哪裡怪怪的,但夏添說不上來。
“什麼交換?”
鐘斯琰偏頭看她,臉上光影明滅,眼眸漆黑深邃,仿佛要看進她心裡。
“剛剛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