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上午十點的時候,劇組的副導演終于通知大家試鏡開始。
女演員們有的開始照鏡子檢查面容,有的深吸氣放松心情。或許是失敗的次數多了,抱着來長見識的心态,岑蓁此刻倒是十分平和。
很快就有人被喊進了房間。
門關上,誰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偶爾有人走到門前試圖得到一些訊息,但都是徒勞。
十分鐘後,第一個進去的演員出來,有相熟的湊上去問:“怎麼樣?讓你試的哪一段?”
那人卻捂着嘴壓低聲音——
“謝導身邊坐了個帥哥,不知道是不是投資人,沒見過,但是很年輕!”
“讓我試女主被母親背叛那一段,我光顧着看他去了。”
“不至于吧哈哈哈?”
“太至于了!鼻子眼睛嘴都長在我審美上,回頭我得打聽打聽是誰。”
……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氣氛因為這人說的八卦而變得輕松起來,娛樂圈裡什麼樣的帥哥沒有?能從女演員口中認證的帥,必然是有些真顔值在身上的。
這個神秘的帥哥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當然,岑蓁除外。
等試鏡的時間裡,她在看剛剛喬汀汀發給她的照片。
那天在華公館小露台拍的照片喬汀汀已經幫她P好了,且技術十分了得,P得毫無痕迹,讓岑蓁很滿意。
岑蓁把照片換成了手機的屏保,雖然耳邊也聽到了那些演員說的八卦,但她沒有太在意。
又進去兩三個演員後,副導演出現在過道,“岑蓁?岑蓁在不在!”
岑蓁馬上從角落起身,“這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過來,有人打量她,有人竊竊私語,“這誰啊,沒見過。”
站在一旁的顧影馬上道,“不會吧,你們沒見過?這可是我那一屆的校花呀。”
顧影笑着說出這句話,本是想看岑蓁難堪,沒想到岑蓁根本沒給她眼神,直接無視她和一衆人的打量,平靜走進了房間。
她的背影消失,走廊裡莫名靜了幾秒。
直到有人從她的氣質中回神,緩緩肯定道:“是漂亮,怪不得能做校花。”
随着這句話的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回顧影身上,仿佛在回應剛剛她嘲諷岑蓁的那些話。
畢竟。
誰是天生麗質,誰是陰陽怪氣。
一目了然。
-
比起那些女演員的緊張,岑蓁的心态十分平和,進去後她鞠躬禮貌地做自我介紹,擡眸那一刻,視線不偏不倚地看到了坐在謝慶宗身邊的人。
她瞳孔微縮——
那是……孟梵川?
看清他的模樣,岑蓁這才後知後覺,剛剛女演員們口中的帥哥難道就是他?
那人懶散地坐在謝慶宗身邊,與她視線對上時眉很輕地挑了下,像是在打招呼。
明明每天都想着趕快見到他,可現在真的見到了,想起小露台那晚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岑蓁又有些不自然地避開對視,剛好副導這時給她拿來劇本:“看一下,五分鐘準備時間。”
“好。”
岑蓁趕緊調整狀态,看向手裡的劇本。
和先前出去的那個演員一樣,她拿到的也是女主被母親背叛的這場戲。
謝慶宗的這部戲改編自現實,劇裡的女主李桃16歲時跟着改嫁的母親來到繼父家裡。繼父和藹可親,給她買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零食,偶像的專輯,讓從小就沒有得到過父愛的李桃很快就卸下了防備。
她改口叫他爸爸,卻沒想到爸爸夜裡會爬上她的床,撫摸她的身體。
她驚恐之下去求助自己的母親,母親卻說是她學習壓力大産生的幻覺,16歲的少女從此開始了長達三年擔驚受怕的日子,直到最後走向極端和瘋狂。
劇情裡人性最扭曲、最黑暗的一段,便是懦弱的母親為了安穩的生活,為了好不容易掙來的第二段婚姻,默許了丈夫的行為。
她甚至成了幫兇,給女兒的晚餐裡放安眠藥。
岑蓁要演的,正是李桃發現被最信任的母親背叛時内心的憤怒。
她用最快的速度記住台詞,而後站在一邊醞釀狀态。五分鐘轉瞬即逝,副導随手找了個工作人員上去給她對戲,“開始吧。”
現場雅雀無聲,孟梵川饒有興緻地換了個坐姿,目光落在岑蓁身上。
道具是一張桌子和兩杯水,岑蓁從容地走到桌前,微微擡眸,看着面前搭戲的人緩緩說出台詞。
在岑蓁之前的那些演員,這場戲大多都給了憤怒的情緒,她們表演出了各種被背叛後的不可置信和難以接受。
可岑蓁沒有。
她甚至是笑着的。
隻是那笑容帶着讓人心疼的絕望,她強忍着哽咽,錐心之痛化作眼裡那一點淚光,不肯落下來,是因為骨子裡的倔強堅韌,也是因為内心早已扭曲的恨。
岑蓁的台詞功底非常好,整場表演沒有任何嘶吼,平淡卻有力量,成功調動了所有人的情緒。
随着那杯水被她灑落地面,謝慶宗眼神微動,垂眸看桌上的演員資料。
——岑蓁,21歲,北城電影學院畢業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動去看試鏡者的資料。
“謝謝各位老師。”台上,岑蓁試戲結束,鞠躬要離開。
謝慶宗看着她的資料沒說話,卻在她快要出門前叫住她,“你等一下。”
岑蓁微怔,轉過來。
像是早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一旁的孟梵川垂眸,唇角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寬敞安靜的多媒體廳裡,所有人都在等謝慶宗的下一句,原以為他要換個片段考演員,誰知片刻過去,他朝岑蓁招招手,
“會跳舞嗎。”
岑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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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五分鐘後,岑蓁終于從房間裡出來。
有自來熟的演員抓住她問,“謝導讓你試了哪一段?”
岑蓁:“……也是被背叛那一段。”
“啊?”一波人失望地走開,“進去這麼長時間,我還以為是别的片段呢。”
岑蓁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許她自己都沒回過神,謝慶宗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讓她跳了一段舞。
母親是舞蹈老師,岑蓁從小耳濡目染學習舞蹈,原本沖着北舞去的,誰知半路她自己喜歡上了表演,走了另一條路。
有時岑蓁也在想,如果當初她按照母親的規劃去學舞蹈,今天會不會是另外的處境。
隻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就算有,岑蓁也不後悔。
走廊上的人又各自散開,岑蓁回頭看了眼已經重新關上的門,頓了頓,朝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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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蓁試鏡結束後,孟梵川耐着性子又看了幾場,他時不時蹙起眉,或看看手表,讓謝慶宗都察覺到他的興緻缺缺,轉過來笑問,“ 怎麼樣,孟少爺覺得誰的戲好?”
孟梵川自謙地搖頭,“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我哪會看。”
“這話就錯了。”謝慶宗笑出了聲兒,手輕點着桌面的那沓資料,“我倒覺得你慧眼。”
孟梵川不知道他在指誰,也無意知道,正如他所說,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而他做的,不過是順手給了所有人一個公平公正的機會而已。
“您忙,我還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