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祁不硯今早起來,到堂屋與李将軍喝杯茶後,平易近人地對他說:“我要給你下死蠱,這是你要給我的交易酬金。”
不出意料,李将軍不同意。
正常人都不會同意。
祁不硯卻不會因為李将軍不同意而收手,交易不能半途而廢。
李将軍聽祁不硯提及蔣将軍夫人沈氏,眼底閃過一絲惡毒,脫口而出怒罵:“這個毒婦!”
還在數杏花的賀歲安的手停在半空,始料未及。
衛城被攻破和李将軍有關?
怎麼能這樣做?
衛城死了那麼多人,橫屍遍野,民不聊生,百姓們被胡人、馬賊肆意屠殺的原因不是蔣将軍護城不力,而是有人裡應外合。
李将軍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呢?她想不明白。
他可是大周派來守護邊境的将軍,而李将軍不僅不竭盡所能保護大周子民,還勾結胡人行事,害得衛城落到如此凄慘境地。
賀歲安越發感覺人心可怖。
她想回頭看這位李将軍一眼,又怕看見滿地的屍體,忍住了。
李将軍還想和祁不硯周旋。
可他沒給這個機會。
一隻紅黑色、背部有紋路的甲蟲從祁不硯護腕飛出,以常人無法躲避的速度飛了過去。
甲蟲一碰上李将軍的皮膚就鑽了進去,隻有蚊蟲叮咬的痛感。
換作平日,他是不在乎的。
今時卻不同往日,李将軍知道這種輕微疼意是有蠱入體,他自然大驚失色,瘋狂抓那塊皮膚。
撓爛了也無法将入體蠱蟲拿出。
不行,他還不想死。
蠱似乎生效了,李将軍雙手雙腳無力麻木,站不穩跌倒在地。
李将軍扔掉本将軍自稱,口不擇言:“祁公子。那個毒婦,不,是蔣夫人誤會了,真正串通胡人的不是我,我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祁不硯偏了下頭,發梢尾端的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音。
少年笑彎了腰。
他緩緩地屈膝蹲下,左手支在膝蓋上,掌心托着下巴,垂眸看很快變得癱瘓的的李将軍。
祁不硯呢喃:“這樣啊。”
李将軍以為有戲,眼露出希望。
偏偏祁不硯下一句話将李将軍打回谷底:“真正串通胡人的是誰,又與我何幹,我根本不在意,我隻要完成和她的交易即可。”
他似真誠給出建議,好像由衷可憐、同情李将軍,可唇角卻呈現上揚弧度:“或許你可以等死後,下黃泉跟她解釋清楚。”
“抱歉,幫不到你。”
說罷,少年按了下已經飛快竄動到李将軍臉龐的蠱蟲。
死蠱不會立刻讓人死,中蠱人會在第四天備受蝕骨之疼死去。
從現在開始疼,疼到死。
不久後連話也說不了。
李将軍想伸手過去拉祁不硯,手卻死活都擡不起來。
祁不硯站起身,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問賀歲安:“我的事做完了,你也該數好了吧,這幅畫一共有多少朵杏花?”
她戰戰兢兢:“我忘了。”
數到後面,光聽他們說話了。
他容貌如滿懷慈悲的菩薩,沾血的手指輕輕地劃過檀木桌:“沒事,我告訴你有多少,一百四十四,我剛剛喝茶時數的。”
祁不硯走過去,指尖點在畫上其中一朵杏花,拉出一道紅痕,笑得天真似的:“真好看,”
賀歲安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轉身看後面,眼神隻放在牆畫上。
而祁不硯站在她旁邊。
“還想繼續看?”他問。
賀歲安偷瞥他帶有幾滴血漬的側臉,少年的蝴蝶依然隻蔓延到脖頸之下,他又過于白,大部分蝴蝶藏在服飾裡,隻露出翅膀也明顯。
堂屋淨幾明窗,看得更清楚。是藍色,鮮豔燦爛的顔色。
她隻看一眼便不敢看了:“你們那裡的人都會有蝴蝶?”
“嗯,顔色和形狀不同罷了。”
她道:“為什麼會有?”
“你也想擁有?”
少年笑:“很容易的,隻要把人扔進蛇窟裡一天一夜,再出來身體就會有蝴蝶了,可你這麼怕蛇,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祁不硯染血指腹點上賀歲安軟白的臉頰,弄髒了她。
青色護腕卡在他好看的手腕,從天水寨帶出來的七個小鈴铛銀鍊墜落,晃動着,擦過她。
冰冰涼涼的。
她也聞到了他沾到的血腥味。
血中帶詭異的香。
祁不硯又道:“天水寨之外的人想自己的身體短暫出現蝴蝶也不是不可以,聽天水寨的老者說,隻要與天水寨的人交合,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