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時瑾初有點想笑。
笑某人的小伎倆,她心思其實挺容易看得懂,但也透露着些許隐晦。
她臉被曬得微紅,唇色卻有點白,時瑾初眸中掠過一抹淡淡情緒,他一字不提女子沒行禮的事,擡起手在她臉側撫了撫,問她:
“病真的好了?”
沒見她時,懷疑她是裝病。
見到人了,時瑾初又覺得她也許是真的病了。
她沒擦什麼粉,雙頰依舊寡淡,是很難裝出來的病色,指腹觸感順滑細膩,叫人難免容易藏了點旖旎心思,時瑾初眸底神色稍暗了些許。
邰谙窈輕擡下颌,被他碰得有點癢,不由得躲了躲,臉頰稍偏,沒有忘記回答他的話:“真的好了。”
時瑾初順勢收回了手。
她仿佛隐晦地松了口氣,重新轉過臉來,杏眸一錯不錯地落在他身上,遲疑了下,她輕垂眸,藏住些許赧意:
“昨日皇上讓人送來的荔枝,嫔妾很喜歡。”
她站在他面前,風吹過兩人衣袖糾纏,她順着這陣風輕輕勾住他尾指,癢意順着指骨一路蔓延,頗有點荒唐,時瑾初幾不可察地一頓,他稍垂眸,視線落在她身上,隻見她偏頭:“皇上要不要去嫔妾宮中嘗嘗?”
時瑾初挺冷淡地笑了笑:
“你倒是會獻殷勤。”
拿他賞給她的東西借花獻佛,也隻有她做得出來。
話是這麼說,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抵着某人指骨,将她整隻手扣在了掌心。
掌心有淺淺涼意傳來,時瑾初若無其事地瞥了她一眼,越發意識到她的體弱。
邰谙窈裝作沒聽見他的話,她入宮時,隻有一擡小箱子罷了,比不得旁人成親時的十裡紅妝,也的确沒什麼好東西,邰家給她裝的最多就是銀錢,其餘的再沒有什麼,或許是覺得有良妃在,足夠照顧她。
又或許是故意為之,讓她難有立足之物,才能更好地将她和良妃捆綁在一起。
聖駕轉道。
一路有不少人看見皇上牽着儀美人回了聞樂苑,又不知宮中碎了多少玉器,邰谙窈沒時間想這些,某人存在感太強,叫她不得已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微風習習,吹在人身上,叫人生出些許懶洋洋的。
邰谙窈年少時身體不好,習慣性走路很慢。
本是一刻鐘的路程,愣是被她走了兩倍出來,時瑾初偶爾瞥她一眼,有時甚至懷疑她是故意的。
時瑾初眯了眯眼眸,仿若不經意閑聊一般:
“你每日請安不會遲到麼?”
邰谙窈不解地轉頭:“當然不會,綏錦會在請安前提醒嫔妾的。”
她是個慢性子的人,十餘年的養病時間磨也磨成了這個性子,也慣來做什麼事都專注,這時偏過頭,才注意到時瑾初的視線。
她意識到了什麼,臉頰蓦然微白,她快速地低下頭:
“皇上是在嫌棄嫔妾慢麼?”
她話落的同時,也刻意加快了步子,她這模樣讓時瑾初看得有點眼疼,他輕啧了聲,拉住了某人,否認道:“沒嫌棄你。”
女子依舊遲疑地看向他。
時瑾初輕挑眉,還是個嬌脾氣。
他這破脾氣慣來不會哄人,這時,也隻是語氣淡淡道:
“隻是随意一問,别胡思亂想。”
邰谙窈也不知信沒信,總歸腳步是重新慢了下來,等到了聞樂苑,她輕喘着氣,額頭溢出了些許汵汗,殿内的宮人雖然驚訝聖駕一起來了,但綏錦依舊倒了熱水,忙前忙後地替邰谙窈擦汗,又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時瑾初這才意識到,她并非故意做戲,而是每日的确這般慢。
他手指撚着杯盞輕轉,視線不疾不徐地落在女子身上,那邊女子還在吩咐宮人去清洗荔枝,又讓人去禦膳房傳膳。
她極其自然地囑咐了幾道菜色,但時瑾初聽完,手中的動作幾不可察一頓。
他确認,邰谙窈交代的幾道菜色,都是他覺得尚可的。
時瑾初不着痕迹地挑眉,撚了顆荔枝,剝了殼,但也沒吃,而是不緊不慢地問:
“怎麼會點這幾道菜?”
邰谙窈已經收拾妥當,正朝他走來,聞言,她一怔:“不是皇上喜歡的麼?”
時瑾初朝她招手,她有點遲疑,顯然還是在糾結那幾道菜色,心不在焉地走到他跟前,忽然,邰谙窈嘗到唇邊有點涼意,立即回神,愕然地看着時瑾初喂到她嘴邊的荔枝肉。
她呆了下,才一點點咬住。
她的唇色常年是白的,卻一點不會叫人覺得不好看,此時在荔枝肉前倒襯出了些許肉粉色,微見唇齒間軟舌,不自覺空氣中生出些許旖旎暧昧。
荔枝肉不小,塞滿了她口腔,她腮幫不由得鼓起來一團,邰谙窈覺得有點窘迫,忍不住擡手掩住。
有人低笑了一聲,撥開她的手,轉而繼續問:
“為什麼會覺得朕喜歡?”
天子不得被人看出喜厭,他飲食向來不挑剔,任何菜色仿佛都是一視同仁,少有貪口。
早在時瑾初喂她荔枝時,張德恭就有眼力見地帶着殿内宮人退下了,此時殿内隻剩下她們二人,莫名覺得四周有些安靜。
邰谙窈抿緊了唇,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隻垂下頭:
“嫔妾就是覺得您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