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缜無意間回頭,見她這樣,默默收回視線。
臨近午時,騾車進了桃花溝。
這回輪到蕭缜被桃花溝的百姓們圍觀了,佟穗笑着給他介紹諸人。
“前面拐個彎。”佟穗沒忘了給蕭缜指路。
蕭缜:“來過兩次,記住了。那家是你們村的私塾?”
私塾位于桃花溝中間的位置,是一個鳏夫老頭去世後留下的老房子,村人商量過後将其改成了私塾,請村裡的一位老童生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後來宋瀾攜子來桃花溝歸隐,老童生主動退位讓賢,宋瀾對孩子們也很盡責,但凡太平的時段都會來私塾坐館。
此時,私塾裡正傳來一陣郎朗的讀書聲。
佟穗點點頭,望向私塾裡面,試圖辨認出弟弟佟善的聲音。
蕭缜:“要去找小山嗎?”
佟穗:“算了,他晌午散學了自會回家,提前回去白白耽誤功課。”
蕭缜便繼續趕着騾車從私塾門前經過。
到了佟家這邊,佟有餘、周青夫妻倆以及佟貴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明明才分别三日,可看到父親憨厚母親溫柔的笑臉,佟穗的眼睛居然有點酸。
也不等騾車停下,佟穗提前從後面跳下車,一路小跑過去,直接投到了母親懷裡:“娘……”
周青一邊朝着女婿笑一邊數落女兒:“枉我還誇你夠穩重,怎麼還跟孩子似的,把姑爺自己落後面了。”
佟穗垂着眼,藏好了因為見到家人而洩露的對蕭缜的一點點怨氣。
這人哪哪都好,就是夜裡太壞了,非把她弄哭了才肯罷休一樣,力氣又大,她想推都推不動。
“讓嶽父嶽母久等了。”
身後,蕭缜停好騾車,雙手分别提着回門禮走了過來。
佟穗轉身,眉眼低垂,又變成了柔靜乖巧的小媳婦模樣。
佟有餘見女婿竟然還提了一條熏豬腿,無奈道:“你們回來就行了,怎麼還帶這種好東西,你們家人多,明日帶回去吧,留着自己吃,阿貴總進山打獵,我們這不缺肉。”
蕭缜:“阿貴是阿貴,這是女婿的一份心意,嶽父就别跟我見外了。”
佟有餘笑着搖搖頭。
周青:“來,咱們都進來說話,阿貴你把騾車牽進院子。”
佟家是三間屋的格局,前院東邊蓋了廂房給佟貴、佟善住,周青夫妻住上房東屋,西屋是佟穗的閨房。
佟家院子不大,西邊搭了棚子放柴禾耕具、晾曬獸皮,一應物件擺放得井井有條整整齊齊。
後院用木栅欄圍着,養雞種菜。
周青夫妻帶着女婿簡單逛了一圈,一家人便移步東屋了。
周青、佟貴都算擅談的,佟穗坐在母親旁邊暗暗觀察蕭缜,發現這家夥隻是不喜歡或是不習慣主動找話題,真與人應酬起來倒也算能說會道、遊刃有餘。
“行,你們聊,我跟阿滿去準備午飯。”
招待得差不多了,周青拉着女兒來了堂屋。
女婿登門,周青當然要準備些稀罕吃食,特意跟着佟貴去山裡挖了一籃子嫩生生的野菜混着五花肉做成餡兒,苞米面也和好了,娘倆面對面坐在堂屋北面的矮桌旁,一邊捏包子一邊悄聲聊天。
周青最關心女兒在夫家的生活。
佟穗:“挺好的,有倆丫鬟專門洗衣服,我跟大嫂隔一天做一次飯,賀二嬸有點精,我不聽她使喚就是。”
周青聽了一通,道:“你大嫂好相處,那個弟妹如何?聽說原來是相府千金,沒瞧不起你吧?”
佟穗:“沒有,她都不怎麼出門的,就在自己屋裡待着。”
周青:“家裡那麼大變故,又沒幹過燒火做飯的事,能理解,蕭家人都默認她這做派,你也不用管,咱們做好自己該做的,心裡踏踏實實比啥都強。”
佟穗笑了:“娘放心,我不會跟她比的。”
周青和了很多面、調了一大盆餡兒,娘倆都是手快利落的,很快就捏了滿滿一面闆的苞米饽饽,一排八個,一共五排,旁邊還多出一個特别大的,那是因為面不夠多了,便把剩下的餡兒都塞了進去,鼓鼓囊囊。
周青拍拍手,一臉滿意:“今天吃兩頓,剩下的明天你們帶回去,哪怕一人吃一個呢,也算是份回禮了。”
做媳婦的隻會從夫家往娘家帶東西,會被人嫌棄。
佟穗知道爹娘兄弟都疼自己,也沒說客氣話,幫忙去燒火。
周青從另一個鍋裡紅燒了一隻兔子,怕光吃苞米饽饽噎得慌,還煮了一盆蛋花湯。
當苞米饽饽散發出香氣時,佟善跑着從私塾回來了,進門就高興地喊姐姐、姐夫。
家裡變得更加熱鬧,吃飯時,佟貴拎了一壇酒出來,對蕭缜道:“我們平時都不喝酒,這還是二爺送來的,來,今兒個我們陪二爺好好喝喝。”
蕭缜比他大六歲,佟貴叫不出“妹夫”,幹脆稱他為“二爺”。
蕭缜笑笑,舉起酒碗,跟佟有餘、佟貴碰了下,仰頭便灌了起來。
佟穗還是第一次看他喝酒,男人的臉被海碗擋着,隻瞧見他的喉結随着吞咽一滾一滾。
再去看自家父親跟二哥,學蕭缜那樣豪邁的姿态,嘴角卻灑了酒水出來,惹得母親一臉嫌棄。
“喝不慣就少喝點,别等會兒耍酒瘋。”周青分别又給三人倒了一碗,然後便把酒壇拿開了,“想喝晚上再喝,自家人犯不着拼酒傷身。”
蕭缜:“嶽母說的是,在家祖父也管着我們,不許多喝。”
吃了兔肉他誇一句嶽母的廚藝,嘗過野菜餡兒的苞米饽饽再誇一句,且用詞文雅不帶重複,逗得周青笑容就沒斷過。
“愛吃就好,以後有空多跟阿滿回來,我挑着花樣給你做。”
蕭缜:“您别嫌我們回來的太勤就好。”
周青笑開了花。
佟穗:“……”
怪她跟哥哥弟弟嘴笨,從來沒把母親哄得這麼開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