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泉接聲:“能量守恒……這個詞有些意思,也分外貼切。”
見照日台的大師兄都出聲肯定,其餘弟子自然也放松了身體。
但他們仍有疑問:“那我們依舊不知這鬼物何時才會發作,總要提心吊膽……”
祝黛靈打斷道:“那就要說說那府尹了。”
謝康很捧自家師叔的場,立即道:“我這就去抓他。”
祝黛靈輕拍他的肩:“莫急。如果正如我們所說,鬼物隻在白日裡出現。那府尹為何騙我們?”
“他與鬼物是一夥兒的?”
“還是說,他體内也藏有鬼物?”
弟子們猜測紛纭。
甯泉恍然道:“我們不必去想他與鬼物什麼關系,我們要想的是,他出于什麼目的。”
“受鬼物指使?”
“自然是刻意騙我們,好叫我們無知無覺死在鬼物手中。”又有弟子接聲。
司禹行受不了急聲打斷:“是為了恐吓我們。”
甯泉點頭:“他說近日城中晝短夜長,不到未時就看不見太陽。眼看着近未時了,你們當時害不害怕?”
弟子們尴尬道:“是有、有一絲迫切,想盡快進到宅邸中躲避鬼物,再另行商量之後的打算。”
“你們……”甯泉搖頭,“道心不穩啊。”
他是年輕子弟中修為最高者,這話分量十足,一時說得衆人面紅耳赤起來。
照日台弟子反應過來,道:“大師兄,那鬼物是奔人的恐懼而來?”
甯泉點頭:“嗯,府尹對我們講那些話,就是為了使我們之中有人,剛一進城便心生恐懼,好使那鬼物鑽空子。
“那鬼物興許就是從府尹,或者他帶來的任意一人的影子裡鑽出的。
“城中的正常人,已經不敢在白日裡出現了。
“如此倒推,敢在白日裡出現的,自然都不是正常人。”
衆人聽到此處,剛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又生生按住了。
“也就是說,我們萬萬不能再心生恐懼,給那鬼物做了養分?”
祝黛靈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完,這才懶散畫了個句号:“正是。”
“無懼便無畏!你我又何須再害怕那鬼物!縱使順着影子鑽入我們的軀體又如何?”甯泉沉聲道。
“不錯!”照日台弟子激動應聲。
“照日台的心法獨特,可保沒有雜念。”甯泉當先表态。
嚴穗也道:“千歲宗修行的方式也不同,可閉五感,自然生不出恐懼。”
重霄門和百音閣尴尬得說不出話。
修仙之人應當保持本心不動搖,但話說來容易,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元嬰大乘都不敢說自己沒有心魔,何況他們?
祝黛靈蓦地道:“我記得垂仙宗的鎖心絲曾風靡一時,借這樣的外物,也能保靈台清明,不生旁的情緒。”
百音閣的人道:“祝師叔,兩月前修真界中已禁用鎖心絲了。”
難怪重霄門安心放她出門,果真辦事周到。
隻是不知他們怎麼做到讓整個修真界都禁用此物的。
“那你們如何是好?”祝黛靈關切地看向百音閣等人。
沒等百音閣的人回答,她便道:“不如我來保護你們吧。”
“…………”廊下驟然安靜了。
“祝、祝師叔,就不敢勞動了吧……”
就差沒說你個煉氣一層你在說什麼胡話了。
祝黛靈:“哎,何必如此客氣。我觀你們百音閣弟子,氣度風流,又性情溫柔,實在讨人喜歡。這方才死了一名弟子,何等可惜啊,還是我來好好保護你們吧,乃是我這做長輩的,理所應當啊。”
謝康都忍不住了:“師叔,你莫要……”
百音閣大師兄突地道:“好,多謝祝師叔,我等便厚顔承情了。”
這話一出,震驚四座。他們想說你清醒點,你這是弄了個拖後腿的回去!
祝黛靈歪頭贊道:“好,有眼光。”
說罷,她從儲物袋中拉出一根長長的帶子,雙臂拉開。
隻見帶子上懸挂了足有五六枚玉佩,叮當作響。
祝黛靈道:“此物是我們門主師兄所贈,摔碎一個,便能召他前來。你看,能召他五六回呢,區區影子鬼,不在話下。”
所有人都傻了。
尤其重霄門弟子。
……不是,師叔,你怎麼不早說!
百音閣弟子倒是瞬間歡欣鼓舞,無人敢懷疑大師兄的決定,當即上前擁着祝黛靈走了。
誰家年輕弟子曆練,一召就召個宗門頭頭來的?
哪家掌門跟召喚獸似的?
偏她能啊!
而且重霄門門主的修為更勝他們閣主!
這叫他們如何不安心?
“大師兄,師叔她……”重霄門弟子略略焦急。
謝康心下也恨極,但嘴上隻能道:“你們還有我,還有你們的司師兄。”
後半句便純粹是陰陽怪氣了。
一下将弟子再多的話都堵了回去。
是啊,你們剛才不是還誇贊司師兄一劍氣貫長虹嗎?現在怎麼又舍不得祝師叔了?
祝黛靈跟着百音閣的人走了。
腦中又響起魔神的聲音:“狐假虎威。”
祝黛靈依舊不理。
魔神,本質是魔。正因此,他隻喜好拿祝黛靈當他的提線木偶來使。
但祝黛靈很清楚,他這種東西,越是順着他,他越是不将你作人看。
“你真等着那門主來救你?”魔神又問。
“……”
此時百音閣的人開始修那扇破掉的門,又灑掃起地上的血迹。
廊下很快又不見什麼人了。
隻有那個小瞎子還站在那裡,除了先前說過兩句“鬼物未死”,就什麼都沒說過。
祝黛靈走到他身邊去,知道這少年話少,似是對身邊事漠不關心,方才也不見懼色,既如此,開口便要他願意接話才行。
祝黛靈起了個話頭:“一見你,便想到我的師尊。”
小瞎子頓了下,道:“不敢與衍霄道君相比。”
祝黛靈還想說什麼,突然想起:“你怎麼知曉我的師尊乃是衍霄道君?”
他們隻知她是重霄門的師叔,否則甯泉問候衍霄道君時,不該問謝康,該來問她。
小瞎子又頓了一頓,道:“聽聞道君一樣有眼疾,所以祝師叔才說,一見到我,便想起了道君吧。”
祝黛靈一笑:“真是聰明。”
她倚住欄杆,低聲問:“你自幼眼盲,是不是許多事都不便?”
小瞎子遲疑片刻:“……還好。”
祝黛靈道:“能同我仔細說說嗎?其實我才拜在師尊門下也不久,我想對師尊更好,卻又無從下手,隻怕反惹師尊不快。你若不願同我細說也無妨……”
小瞎子微微垂下頭,語氣有了細微的變化:“他不會不快,他至今未能傳承衣缽,一定也想做個好老師。”
“方才他們不肯信我的話,多謝你,與我站在一處。”小瞎子聲音微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