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頭,紀岑無聲沖她搖了搖頭。
然後她就聽見了一聲痛呼。
“我靠!”柏澤文痛得捂着後腦勺狂搓,“我後面有電線杆子你們都不提醒我一下!”
紀岑語氣平靜:“誰讓你後腦勺沒長眼睛。”
“我後腦勺要長眼睛那我還是人類嗎?”
紀岑笑了。
“你是人類?你不是死狗嗎?”
“……”
柏澤文吹眉瞪眼,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笑聲,跟鈴铛似的悅耳。
兩個男生同時看向笑得彎眼的齊妙想。
柏澤文一下子就沒那麼生氣了,故意拉下臉吓唬她:“齊妙想,我很好笑嗎?是誰給你的勇氣嘲笑我,梁靜茹嗎?”
齊妙想立馬不笑了,搖頭說沒有沒有。
柏澤文還想繼續逗她,一個身影擋在齊妙想面前。
“我給的。”紀岑揚揚下巴,“别逗她了,趕緊走,等着吃飯呢,餓死了。”
到了餐館,因為是紀岑請客,柏澤文剛坐下就點了幾個平時不舍得點的葷菜。
齊妙想沒來過這家餐館,不會點,幹脆就讓兩個男生全權做主,畢竟是人家請客,她當然要客随主便。
等點完菜後,紀岑又額外跟老闆說了聲,所有的菜都少放辣,也不要蔥蒜。
“啥?蔥蒜都不放,那還吃啥?”柏澤文驚了。
紀岑說:“我跟齊妙想都不愛吃蔥蒜,你忍忍吧。”
柏澤文啊了聲,看向齊妙想。
齊妙想挺不好意思的,說:“沒事,你想吃可以放的,到時候我單獨挑出來就行了。”
“我懶得挑,少數服從多數口味。”紀岑看着柏澤文說,“你要實在想吃,我讓老闆給你單獨炒一盤蔥蒜。”
柏澤文拒絕了。
蔥蒜是調味品,得配着菜一塊兒吃才香,誰單獨吃調味品啊。
本來還在奇怪紀岑什麼時候也不吃蔥蒜了,剛一聽齊妙想不吃,柏澤文瞬間懂了。
如果他和紀岑都吃蔥蒜,隻有小可憐不吃,那小可憐一定會堅持不用管她的口味,但如果有個人陪她一塊兒不吃蔥蒜,她也就不會那麼不好意思了。
所有的體貼全部藏在漫不經心的言行中,柏澤文給紀岑使了個眼色。
等紀岑看向他,用眼神問他幹什麼,他張嘴,做出唇語。
——“悶騷的男人”。
-
吃完午飯,作為住宿生的紀岑和柏澤文收拾好要帶回家的衣服,也打算要坐車回家了。
齊妙想等他們收拾好,一起去校門口坐車。
這會兒隻有他們三個人在等車,穿着相同校服的男生和女生,在秋日的公交站台上形成一幅清新的畫。
之前離得遠不覺得,現在站得近才有實感,兩個男生都比她高了好多。
齊妙想跟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倆都得低下頭。
忽然意識到,今天又是周六,在之前的周六,她都是一個人,戴着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周遭的喧鬧都跟她無關。
那時候紀岑和柏澤文也是在這兒等車,隻不過她當時還不認識他們。
但在這一個周六,她跟他們一起吃了頓午飯,而且現在還跟他們一起等公交車。
她還和同桌盧文佳成為了朋友,還有王舒卉和羅煙,班裡的女生們,她多多少少也都認識了。
包括今天因為她婉拒了幫忙帶早餐而生氣的那個女生。
她記得那個女生好像是叫馬昱晴。
想到馬昱晴今天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跟馬昱晴交惡了。
齊妙想不自覺歎了口氣。
柏澤文打趣道:“小小年紀歎什麼氣啊,整得跟老太太似的。”
不等齊妙想說什麼,他輕輕提了下她的書包,又笑着說:“不過你這麼小的個子,天天背這麼大書包來上學,哪天被壓成駝背了,那就真成童顔老太太了。”
齊妙想驚恐地睜大眼:“不會吧。”
紀岑出聲:“你有空在這兒逗她,還不如去看看奶茶好了沒。”
奶茶是柏澤文主張買的,他這人雖然嘴欠,但不占人便宜,紀岑今天既然請了午飯,那他就請飯後奶茶,順便也給齊妙想點了一杯。
齊妙想本來說不用,但柏澤文搬出了她早上給他帶的那個煎餅,她也就不好拒絕了。
剛剛因為等奶茶,已經錯過了兩趟公交車,算了下時間,下一趟公交車也快來了,柏澤文趕緊去拿奶茶,公交站台就剩齊妙想和紀岑。
對柏澤文剛剛的話,齊妙想還是不放心,問道:“真的會駝背嗎?我是不是讓我媽媽幫我買個背背佳預防一下比較好。”
要是駝背了,那豈不是看着更矮了?
紀岑沒想到她還挺在乎自己體态的,說:“别聽他胡說八道,要是這麼容易就駝背的話,那我們學校全都是駝背了。”
一中是重高,學校裡戴眼鏡的很多,駝背的好像沒看到過,齊妙想放心了:“那就好。”
紀岑說:“不過等下個星期你不用再幫人帶早餐了,就換個書包吧,這個書包對你來說确實有點兒太大了。”
有種小孩兒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齊妙想啊了聲。
紀岑從她茫然的語氣中迅速猜到什麼,問:“你難道打算幫人帶一個學期的早餐?”
齊妙想沒想那麼多。她隻是單純地想,如果有人需要她幫忙帶,那她就帶。
至少下個星期,還是有人讓她幫忙帶早餐的。
紀岑忽然說:“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
“等我下個星期值完日,校門口就會換其他班的人檢查,沒有我給你開後門了,你怎麼辦?”
齊妙想聽他說了才知道:“會換人值日?”
紀岑點頭。
齊妙想這下是真為難了。
“那怎麼辦?”她嘟囔道,“我繼續賄賂下一個值日的人?”
“萬一人家是個清官呢?”
齊妙想皺起眉頭,這下真像個小老太太了。
紀岑哭笑不得。
“要是有人再找你幫忙帶早餐,直接拒絕不就好了。”
齊妙想當然懂這個道理,她猶豫地說:“可是我要是拒絕别人,我怕惹人生氣。”
就像今天馬昱晴對她那樣。
好不容易在新學校穩定下來了,還交到了朋友,她不想得罪任何人。
“别人生氣關你什麼事,又不會影響到你什麼。你看顧旸,天天都跟誰欠了他錢似的,看他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他不也活得好好的。”
這例子舉得太典型了,齊妙想受教地點點頭。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這樣是不行的,可是……
齊妙想垂下眼睛:“道理我都懂,就是說得簡單,做起來就難了。”
尤其是對她這種窩囊的人來說。
很小的時候在老家,外公外婆不喜歡她,她習慣了逆來順受,任打任罵都不還口,後來被接到城市跟媽媽一起生活,媽媽是未婚生下的她,帶着她過得很辛苦,這些年遭了不少白眼和非議。
不過好在媽媽堅持下來了,跟着媽媽,齊妙想這一身的軟骨頭也稍稍長硬了點。
軟骨頭是不好,活的太憋屈,但唯有一點好,那就是怎麼都打不死。
想到這兒,齊妙想表情沮喪,又歎氣。
忽然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無聲,卻帶着安撫和鼓勵。
“小老太太,不歎氣了啊,還沒到世界末日呢。”紀岑低腰,平視着對她說,“這不有我,我還沒下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