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地,這裡就是獨立一方的桃花源。
穿着幹淨整潔的居民走在路上,見了眼生的新面孔也會笑着打聲招呼,他們的快樂實打實流露在臉上,仿佛發自内心地感激着和享受着如今的生活。
這種由内而外的充實讓他們能寬容熱心地對待周圍一切事物,不加顧慮地将善意釋放給所有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白芷注意到,那守衛大哥也可能不是未老先衰——有些人的面龐上同樣有些不明的瘢痕,坑坑窪窪地就像是某種皮膚病。
不過,這不影響他們樂天的态度。
從鎮子入口到旅社,一共要經過一家酒館,五個小攤。
除了還關着門的酒館,都要強行給她點什麼東西,可能是攤位上插在瓶中的一朵幹花,也可能是一份翠綠色的方糕,裝在盒子裡極富彈性地搖搖晃晃,散發着甜蜜的香氣,瞧了就忍不住想象含在嘴裡化掉是種怎樣的感覺。
還沒走到旅社,她被投喂到手上都快捧不下了。旁邊的狙擊手氣場過于不好惹,導緻隻有她這邊在被光顧——但避歸避,有些東西還是塞來了兩人份。
“和第十區比起來,”白芷不得不承認,“這裡是有資格叫自己一聲‘天堂’。”
“雞腿好吃嗎?”甘木眼巴巴地問。
白芷:“……你是一隻鳥!”
還是電子的!
她正在最後那個攤位前等着,可沒顧上嘗嘗這些東西的滋味如何。
這是個老太太支的糖水攤,說是糖水,其實隻有幾罐果汁,用小車拉在路邊,盛在塑料杯裡賣給口渴的路人。她因為列車上的缺貨就好奇地多看了一眼,猜測是不是那種,結果馬上被對方好說歹說地留下來,要現場給她打一杯。
有時候人與人沒有邊界感也是一種苦惱。
“奶奶,”白芷好聲好氣地問,“這就是沙荊汁嗎?”
老太太豐腴富态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遲疑。
“對呀,我們改良了配方。”她樂呵呵道,“喝起來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樣,你試試就知道了。”
白芷心說那我也沒喝過以前的啊。
在光線下閃着金橙色澤的液體蕩出了點水波紋,帶着些許酸味的甜香撲鼻,雖然少了那片果肉,但整體看上去仍與列車點單屏的照片還算一緻。
“對啦。”老奶奶興高采烈地補充說,“你們今天剛到?趕巧了不是,晚上就有慶典,我聽說你們年輕人都愛湊熱鬧。”
白芷:“好好好。”
她笑着道了謝才接過來,正要推說等會兒到了旅社再喝,忽然聽到背後一陣嘈雜。
“砰”的一聲,有重物狠狠砸在路面上,然後就是罵罵咧咧的推搡。街邊的那棟民居房門大開,被攆出來的青年頭發亂得像鳥窩,眼鏡都推歪了,在地上探了好幾下還沒摸到自己摔得有點變形的手提箱。
“少來我家現眼!”男人往他身上啐了口,“用不着你添亂!”
“哎!”
青年也顧不上自己的狼狽樣,還趴着就要去夠男人的褲腿,“我真能治——”
“滾犢子吧。”
門直接在他面前摔上了,青年扶正自己的眼鏡,愣愣地望着前方緊閉着的房門出神。
自打進城,白芷還從未見過這些鎮民跟誰紅過臉,于是現在這一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景了。
她想着,剛轉回頭,就見方才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冷下了表情。
後者表露出的情緒近乎是嫌惡了——當然,是對着那位還跌坐在地的青年,看他就像看着某種黏在路牙上的髒東西,又幽幽地歎了口氣。
“别嫌我老婆子多嘴,”她悄聲沖白芷說,“離那種人遠點。”
白芷苦笑了下,示意地瞥向離開的狙擊手——他已經在往那邊走了,然後她也趕緊趁着這個台階追過去。
不過,狙擊手雖是到了近前,卻沒有搭把手的打算,這讓他瞧着像是杵在旁邊看熱鬧的。為了挽回一下觀感,白芷彎腰撿起滑出老遠的手提箱,掂了掂這不輕不重的分量,遞到青年手邊。
“謝謝,見笑了,見笑了。”青年接過自家箱子,又擦了擦有點花掉的鏡片,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我叫李時珍,你們也是才到鎮上來的?”
“……你這名字起得挺大。”白芷不由道。
“不是——不是那個‘李時珍’!”眼鏡青年趕緊說,“是十根針的十針——李十針!”
狙擊手開了口,“十針就能治好的十針?”
李十針有點不好意思。
“是十針把人紮死的十針。”
……那難怪人家不想讓你治啊!!
白芷眼裡的吐槽欲都快爆棚了,李十針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不是,這個我真能治,就是可能還有點麻煩——”
狙擊手:“治什麼?”
剛才還恨不得洗刷自己冤屈的李十針突然像啞巴似的閉了嘴。
“總之我真的沒有惡意。”
他滿臉為難,“隻是不太能說,也不好說。”
“等等,既然你們是剛來的話……”
“一定,”他鄭重其事地說,“一定不要去參加他們今晚的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