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沒有理會,而是在溫渺的身上趴下。
它打了個滾,在她身上蹭了蹭,将肚皮翻出。
原本凄厲嘶啞的貓叫,現在隻剩下撒嬌般的咕噜聲。
纏在曦衡君頸間的金線猛然一松,甩在了黑貓的身上,迅速将它從溫渺身上帶離。
西陵硯提着它的後頸,面色陰沉地盯着溫渺。
溫渺已經扭過頭,讓淩亂的發絲遮蓋住了表情。
西陵硯盯了她一會兒,發出一聲莫名的冷笑,而後緩緩轉身離去。
天光破曉之際,梅林中的煞神已然消失不見。
曦衡君捂着脖頸咳嗽,環顧四周,衆人心有餘悸,望着一地狼藉默然無話。
——
好在西陵硯并未與他們纏鬥太久,在場衆人雖傷勢不輕,卻來得及醫治,沒有誤了性命。
曦衡君為自己和溫渺封穴止血後,傷勢也無大礙。
見溫渺臉色蒼白,他安慰道:“雖說不走運遇上了這魔頭,但他無意大開殺戒,衆人平安便好,莫要擔憂……”
他正說着,溫渺已經僵硬地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一隻斷臂。
曦衡君喊道:“這是哪位同修的手臂?”
一個人踉跄地跑過來:“我的!找半天了,快快快,再耽誤要接不上了!”
溫渺呆呆道:“西陵硯殺過很多人嗎?還有那傘……”
“這人喜怒無常,行事瘋癫,有時殺上仙門,傷人奪物,有時又消失無蹤。偶爾遇上他,不去招惹也相安無事,但他殺了那麼多人,身為修士,如何能做到‘不招惹’……”
有同伴跑來說:“師弟去通知正氣司了,我們帶傷重的道友先回客棧讓藥師療傷。”
曦衡君道:“我在附近盤查一番,你們帶小棗一同先回吧。”
溫渺緩了好一會兒,已經習慣了這股令人作嘔的腥氣,已經忍住了胃中的不适。
她搖了搖頭:“我傷勢不重,與前輩一同留下。”
讓溫渺離開自己的視線,他也不太放心,見她能忍着不适,便點頭應了。
等重傷的同伴離開,曦衡君又繼續道:“想必你也知曉,尋常修士修行,吸納的是天地靈氣,因此靈氣清正明澈。而邪魔外道,之所以說是魔道,正是因他們為修煉不擇手段。”
“魔道妖人煉化陰炁為己用,長此以往,必然有損心性……
“再如何自恃良善的人,被陰炁熏陶太久,都要面目全非……”
溫渺在薦微給她的書上看到過陰炁。
書上說,無論修煉如何艱難,也不可為另辟蹊徑吸納陰炁,否則便是自堕魔道,一去不返了。
陰炁似魂非魂,人死以後,強大的執念無法消散會化作陰炁,其中以怨氣最為強大。
一兩人的陰炁往往不成氣候,然而太多陰炁聚在一處,足以影響一地的風水,或是附在活物之上,使得那活物心性大變。
有些人死前怨念太強,死後留下的陰炁會吞噬其他陰炁,而後越來越強大,還會化出形狀因生前執念傷人性命。
溫渺請教過薦微,她想知道陰炁是不是鬼魂,如果是,她還能不能見到阿娘,見到西陵府的衆人。
薦微卻說:“人死了便是死了,陰炁非人非鬼,無知無覺,不過是殘留在世的一口氣,是執念所化。留下陰炁,是為死前太過不甘,這不是什麼好事……”
西陵府被滅門後,連他們的屍骨都焚毀了。
他們死得慘烈,必然是怨氣沖天,死後不知多少陰炁飄蕩在西陵府。
據說後來還有不知死活的邪修,為了修煉而強闖,跟去鎮壓的修士大打出手。
總之西陵府的陰炁,有些被仙門修士打散後化歸天地,有些被邪修搶走用以修煉,早就一點不剩了。
曦衡君道:“那傘名喚赤鬼,是個吸納陰炁的邪物,他為了修煉殺了許多邪修,那些人死後,陰炁要強上尋常人許多……”
他說着,目光落在那一地碎屍上。
“這麼修煉下去,自食惡果是遲早的事。”
溫渺回想起方才。
同樣的臉,截然不同的風貌。
西陵氏的長公子,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
而今日再見的,是禍亂天下的魔頭,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