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借過,借過一下。”
許悠一襲白裙,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邊說着抱歉,一邊穿梭在遊輪的宴客廳。
今天是大年初一,位于熱帶地區的海濱城市,一年四季都吹着炙熱的風,載滿了賓客的遊輪上,西裝筆挺的男人們和各色晚禮服的女人們舉着酒杯,在柔和矜貴的燈光裡言笑晏晏,展示着上等人的優雅與從容。
許悠在宴客廳裡轉了一圈,察覺到門口的保镖在看自己,便順手從侍者的托盤上拿了一杯香槟,靠在吧台上抿了一口。
她神色淡定,氣質出衆,保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了。許悠默默松一口氣,正要放下香槟去别處,耳朵便敏銳地聽到不遠處有人提到了‘虞先生’三個字。
許悠立刻停下腳步。
“聽說在甲闆上,還想着可以見一面,結果直接被拒絕了。”說話的中年人垂頭喪氣。
旁邊人笑道:“早跟你說了,虞先生喜歡清靜,一向不輕易見客的。”
“可我都收到今天晚宴的邀請函了,還以為虞先生對我感興趣。”
“想多了,虞家每年正月初一辦晚宴,是從虞老先生那時留下的傳統,虞先生雖然會來,但全程都不露面,就連邀請名單都是管家負責拟定,虞先生說不定都不知道你是誰……”
許悠在捕捉到‘甲闆’二字後,就果斷出了宴客廳,很快便将兩人的熱聊和現場的奏樂聲一并抛至身後。
本以為通往甲闆的路上會有無數阻礙,結果一路暢通,等從船艙出來時,許悠懷疑虞遊已經走了,不然這裡怎麼一個安保都沒有。
甲闆上沒有亮燈,全靠朦胧的月光照明,夜晚的大海深沉又甯靜,像一個巨大的無底洞,張着嘴準備吞噬一切。雖然學的是和海洋打交道的專業,但樂歸一直對深海有種淡淡的恐懼,此刻孤身一人站在甲闆上,前方是無盡的黑,她忍不住心生退意。
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許悠當即就要離開,可下一秒就想到,萬一虞遊還在這裡,她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失之交臂?
許悠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果斷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繼續往前,纖瘦的身影很快被黑暗淹沒。
虞家的遊輪很大,甲闆也相當寬廣,露天餐廳、酒吧、休息區應有盡有,許悠每一個角落都找了,等走到甲闆盡頭時,終于确定自己作了一場無用功。
不過許悠也不覺得失望,畢竟當場确定了結果,總比回去之後一直糾結的好,就是注定要讓沈教授失望了。
一想到她的導師沈新柳教授,許悠不由得歎了聲氣。
半年前導師接了海城的海岸線防護工程,設了項目組一連忙了好久,眼看着到了收尾階段,隻需要把做好的産品投放到各個監測點,測試後正式投入使用就好,誰知這時候卻出了岔子——
虞家莊園後面那片私人海灘,是這個項目最重要的監測點之一,私人海灘的主人虞遊拒絕投放。
這個監測點如果不能使用,那項目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沒有意義,許悠這次來,就是代表沈教授來說服虞遊的。
可惜,她連面都沒見到。
工作沒有完成,許悠也不失落,撫了一下被海風吹得淩亂的長發,盯着甲闆盡頭的圍欄看了許久後,突然想到了泰坦尼克号的某個經典畫面。
她看一眼身後,一個人也沒有,天和海都黑漆漆的,成了突發奇想最好的掩護。
許悠踩着高跟鞋走到欄杆前,對着一望無際的海洋張開雙臂,任由濕熱的海風從指縫、從發間、從臉側吹過,白色的裙子在風裡翻飛,露出修長緊實的雙腿,她閉上眼睛,仿佛在接受海洋的熱吻。
許悠忍不住笑了一聲,朦胧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泛起了恰好的微光。
幸虧沒人看見,不然也太丢臉了。許悠噙着笑放下雙臂,下一秒突然汗毛直立。
這是一種微妙的直覺,仿佛刻在人類遠古基因中對危險事物的恐懼,說不出什麼原因,但每個細胞都叫嚣着快離開。
許悠屏住呼吸回頭,夜幕之下的大海深沉又安靜,似乎無事發生,但被什麼窺視的感覺卻如影随形。
她當即折返,七厘米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急促的節奏,在黑暗中猶如心髒的鼓點,每一聲都極為清晰。
快了,快到了。許悠看到越來越近的門,正要松一口氣時,左側方的甲闆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誰?誰在那裡?”許悠立刻問。
無人應答。
遊輪的甲闆很高,不存在魚跳上岸的可能,那會是什麼發出的響動?許悠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正懷疑自己聽錯了時,又一聲響動傳來。
這一次她聽清了,是什麼沾了水後掃過地面的聲響。
不論那聲音的來源是什麼,在這樣的黑夜,在直覺叫嚣着快跑的前提下,許悠都不打算去弄明白,相反的,她還悄悄俯下身去,想要脫掉礙事的高跟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船艙。
然而她剛行動,不遠處便傳來一聲渾厚的鳴笛聲,下一秒海上巡邏船隊的燈光照了過來,甲闆上一瞬間亮如白晝,她彎腰時繃緊的小腿弧度也就這麼暴露在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