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蘇修言被她吓了一跳,幸好多日來的流浪讓他警惕性大為長進,否則以往他定是沒那麼快的反應一把便能捂住這小女孩的嘴。
看着小女孩淚眼汪汪,臉被憋得通紅,還不停掙紮着,他有些慌了神。
怎現在弄得自己像是個壞人?
“你别聲張,他要把你給賣了。”來不及客套,蘇修言壓低聲音開口便道。
還真是不習慣這樣說話。
脫口而出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知道緣由,想幫助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領會他的意思。
隻見小女孩頓時便停止掙紮,像是呆住一般。
這麼管用?領會了?
蘇修言詫異,看她果真不再亂喊亂動,忙将自己的髒手拿開。
兩人正雙雙坐在馬車狹小的地上,大眼對小眼地盯着彼此。
“你怎麼知道的?”林晚音看着他,吸了吸鼻涕,聲音還帶着哭腔,也學着他方才說話一般低低道。
這少年定是流浪到臨州城中的,渾身髒兮兮,像極了小乞丐。
蘇修言聽她發問隻疑惑,她不知道自己要被人牙子賣了?
他并未說出口,隻攤攤手:“我聽到的。”
小女孩一言不發,癟了癟嘴像又要哭起來。
“你别哭呀,待會我保護你。”蘇修言急了,想湊前去給她擦擦眼淚,但看看自己一雙髒手——還是算了吧。
方才在椅子下就聽着她一直嗚咽,還以為她是在害怕被人牙子賣,此時才知原她并不知情。
馬車此時突然停下,兩人也如一根弦般緊繃起來。
蘇修言下意識将林晚音的手攥在掌中,也顧不上手髒了,湊近她道:“待會我踹他一腳,你趕快跑。”
跑?她能跑哪裡去?
她擡眼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無意中将唇咬起來,似在猶豫糾結。
本想讓少年别再管她,可低頭看少年攥着她的手,又想起方才少年說保護她的模樣,心裡似有一股熱流湧動。
未待她回過神來,車簾便被中年男子掀開,蘇修言毫不猶疑一腳踹向前去。
少年拉着她從馬車中闖出去,低頭一看隻見車夫被踹倒在地,一臉懵懵的。
“哪來的野小子,快抓住他們!”車夫惱得一張臉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見兩人從馬車上鑽出來,忙朝身旁的人喊道。
本正疑惑那小女娃怎會有這麼大的腳勁呢,原是不知從哪冒出一個野小子來憑空踹了他一腳,那力氣大的正踹在心窩上,可疼死了。
“快跑!”蘇修言将林晚音推下馬車,自己也跟着跳下去,未等她站穩便拽着她跑起來。
候在小道旁的人牙子有一女一男,車夫早與兩人串通好,是以隻認為此次前來隻收個女娃便罷了,誰知變故生的突然,從車上又竄出個少年,瞧着少年雖年歲大了點,但一并收了也是有去處的。
心中略一盤算,哪還有任由兩塊肥肉到嘴邊卻飛走了的道理,聽車夫一喊便也不等他爬起來,更懶得顧他死活,一溜煙朝着蘇修言與林晚音追去。
兩個小孩腳程能有多快,等他們追上了還不是任由宰割?
此時天已沒有在車内時那邊昏暗,蘇修言在車内甫一出來也認不清楚方向,見眼下有小道便隻能拉着女孩朝前拼命跑去。
往前方遠遠望去,似乎有幾個結伴進城趕集的村民,挑着扁擔推着車往他們所在的方向行來。
蘇修言開口就朝着遠處的村民大喊:“叔叔伯伯!我是雲家村的,這裡有人牙子要抓人!”
他并不知曉那幾個農夫是不是雲家村的人,但雲石送他進城時一路上都有說這十裡八鄉的村民大多待人和善,若日後遇難了見到村民都可上前打聽一下雲家村在何處,得了方向盡管來雲家村尋他就是。
此時他不可能拉上女孩遛着身後的人牙子一路跑到雲家村,便隻能求助于路邊的村民了。
那幾個村民聞聲往蘇修言所在的方向望去,待看清少年與女孩身後果真有一男一女窮追不舍時,有人驚訝、有人憤怒,但無一例外都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計轉身操起家夥跑上前去。
“就是那女的,上次俺閨女在村口等俺回家,被她拉着差點拐走!”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拿着挑扁擔的木頭就充當前鋒,跑在最前頭。
衆人一聽頓時群情激奮,嚷嚷着該打,腳下如生風一般跑得更快。
農間生活清苦,平日裡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回家看妻子的笑臉,陪孩兒玩樂,是多少人一生中難得的溫情時刻,更是他們在田間勞作的精神支柱。
可就是這些可惡的人牙子,為了錢财無所不用其極,将多少人含辛茹苦才拉扯大的孩子拐走,讓多少人心碎痛苦。
那兩個人牙子此時進退兩難,往前追是不敢的了,但又有何處可去?瞧着那村民的架勢生怕今天要将小命交代在這裡,忙回頭想着拉起車夫,好央他駕車帶兩人離開。
可回頭一看,地上哪還有車夫的身影?隻聽鞭聲響起,馬車轱辘轱辘行起來,往另一條小路上疾馳而去。
本就是烏合之衆因利而聚,此刻眼見大難臨頭,自然是要各自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