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快步下樓,忽聽客廳傳來葉風的說話聲,頓住腳步凝聽。
“爸,您别擔心。我可以養家糊口。不靠葉家,也可以讓夏薇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她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夏薇就蹬蹬跑下樓,到沙發道:“我也可以幫忙掙錢。”
兩人黑色羊毛衫的左胸口處都繡了朵紅色小愛心,和挂玄關的兩件大紅色羽絨服一樣是情侶款式。
夏薇捂了捂小愛心,決定先透露一點點。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路程遠了點。但工資還不錯,上一天大概萬把塊,隻是不能天天有。但賽事一般都有一到兩星期,我可以多參加幾天,還可以去多個城市。這樣一來,一年收入還可以。”
聞言,夏國華和吳敏面面相觑一陣。
見葉風抿住嘴巴似乎不贊成,夏國華道:“什麼工作?”
“裁判。”
“裁判?”吳敏吃驚道,“站在籠子裡面的那種裁判?”
“媽,不是籠子。是八角籠。圍欄是為了保護選手和觀衆的安全。”
“什麼安全?那就是給大家看猴的,全方位無死角。”吳敏說着眼角潮濕發紅,她轉向面色沉沉的夏國華,“早和你說了,不要讓她練拳擊。武術就算了,為什麼非要練那種血腥的東西。”
吳敏不會忘記夏薇當年格鬥比賽的時候,她是懷着怎樣絕望的心情觀看比賽。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對手揮到自家女兒身上的拳頭有多要人命。
那不亞于錘頭砸地的聲響,到現場還能擾她清夢。
夏國華也不遑多讓。
雖然一直以來他都堅信自家女兒的武術天賦,但同吳敏一起盯着電視直播時,他也心有餘悸。
如果最終不是夏薇一拳揮斷對手的鼻梁骨,再加一腳踹地,那麼倒地上爬不起來被擡下去急救的就會是自家女兒。
那一刻,女兒奪得終極格鬥冠軍賽打破最年輕選手記錄的驕傲蕩然無存。
作為也從小習武的他,深知夏薇對付對手的一腳有多可怕。
肋骨斷幾根都是好的。傷到内髒從此告别舞台,也算好的。
最可怕的是,傳聞的斷頭台式鎖脖技——
可以當場死亡。
夏薇從小到大獲得的各項獎杯都陳列在客廳的大櫥窗裡。
除了八角籠UFC的金腰帶。
奪冠八角籠那天後,所有的賽事獎杯都被收到了夏國華和吳敏共用的書房裡陳列。
那條金腰帶被夏國華放在最高最醒目的位置,時刻警醒自己不能再支持夏薇的格鬥賽事。
好在大學畢業後,夏薇無心比賽,去了小武館給孩子們當教練。
雖然可惜她不願聽從當體育老師的安排,但至少可以安全地生活。
但是,為什麼現在又要重出山?
不是已經找到自己心愛的人了嗎?都結婚了,接下來不該是相夫教子嗎?怎麼就沒有一點遺傳吳敏的顧家呢?
此前,夏國華擔心自己訓練忙,想晚一點要孩子,被吳敏嚴詞拒絕。
吳敏喜歡設計服裝,一心撲在事業上,卻也願意挑起照顧孩子的重任。
夏國華時常想,夏薇和夏鳴都認死理不肯結婚,肯定是遺傳了自己的惡劣基因。
年輕的時候想着自己得常出差帶學生參比賽,無暇顧家,便不想給吳敏加重負擔,想過做丁克也不錯。
所以,因果循環。
他的孩子們都有了他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
夏國華握住吳敏因恐懼而顫抖的手,盡可能平靜地說:“薇薇,生完孩子再去工作。”
“那還怎麼去?”
“那就不要去。”
兩父女四目相對,同樣冷冽的丹鳳眼不容違逆。
夏薇以為所有人都可能反對,但夏國華一定不會。
她不是一開始就熱愛武術的。在那段天天噩夢葉風血流成河的灰暗日子裡,夏國華一直鼓勵她可以成為保護别人的英雄。
她相信爸爸的話。
她相信自己也可以成為爸爸那樣保護好家人的英雄。
在夏國華為她學校犯事頭被人砸傷的時候,夏薇更加堅定要成為獨當一面的英雄。
父親會老去,她得快點長大保護家人和葉風。
在往後的學習生涯裡,她學會了怎樣震懾愛嚼舌根卻不經打的弱雞。
隻需在他們面前表演一次徒手碎水杯,或碎大石,抑或單手托舉還要叽歪的弱雞。
當然學校的運動會不要再局限跑步項目,像推鉛球擲标槍也得拿冠軍。
領獎的時候,淩厲的目光準确無誤地鎖定蹦跶得最厲害的弱雞,基本可以封印歪心思。
還不行的話,等體育課被老師點名示範标準的引體向上時,來幾次單手引體向上,再走一走太空漫步,完全可以扭轉弱雞的精神狀态。
從此,嚼舌根遠遠跟不上迷妹的增長速度。
這些不費口舌不費氣力的招數,都是父親教她的。
她也謹記他的口訓:當你強大到敵人隻能膜拜時,流言蜚語便沒有了。
她沒有忘記過。
為什麼現在隻有她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