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受傷了?!
璃音腦中嗡的一下,隻覺前世自己拿浮光劍割過的身上各處一陣幻痛,立馬就要從搖光懷裡跳起身來。
商月這人脾氣性格哪裡都好,唯獨有個諱疾忌醫的毛病,常叫她和商止師兄頭疼不已。
所謂諱疾忌醫,倒也不是不肯治傷,而是他似乎很是恥于将自己的傷口示人。所以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隻要還沒昏死過去,他就一定會警惕着一張臉,雙手将衣領捂得緊緊的,好像有人要強逼他這良家婦男似的,弄得過來給他看傷的靈醫們都十分尴尬。
誰也說不清他這是個什麼心理。
但璃音猜想,大概是頭上壓了個各方面都過于優秀、難以攀越的兄長,于是心中越是仰慕,就越是恥于向外人展示自己的稚澀。
事情沒能辦得舉重若輕,受傷了,便總想着能捂則捂,不肯讓人看見,更不願傳去哥哥的耳中。
所以商止師兄的那句“諸醫皆拒”,指的并不是諸醫拒了商月,而是商月拒見了諸醫。
但好在,諸醫之中,還有個她,總是商月拒絕不了的。
于是每每商月負傷,都會被商止師兄直接扭送至她的還音殿中,由她按着強行治了便罷。
平日裡倒沒什麼,但傷在這個時間點上,璃音便不免格外緊張起來。
她揮散靈訊,急急起身,手腕卻被身後一隻大掌扣住了。
“要去看他?”
聲線清淡,好似全無情緒,但清淡得過于刻意,那小小的脾氣便暴露了。
璃音急着要走,沒空陪他鬧,直接“嗯”了聲,單手麻利地收拾了一桌的東西,然後扭頭,撞上他黑靜瞳仁的同時,一把反抓住了他的手:“一起。”
說罷便帶着他,叩動傳送鈴,一起直奔昆侖山上去了。
昨夜不過賭氣刺了他一句,今日就鬧出了這副死樣給她看,給商月看診時若再不讓他在一旁“監看”着,回頭再腦補她扒了誰的褲子,那還得了。
而且,賭氣互吵幾句可以,但要說真弄出什麼難以說清的誤會,給自己招來一堆麻煩不說,還要讓他平白難過一場,她可沒這磨人磨己的愛好。
*
商月的傷不重,至少人是醒的,璃音一見,頓時狠狠松了口氣。
然而受了傷的月宮少主向來性情古怪,見搖光跟了進來,神色頓變,手立馬攥住衣領子捂上了,璃音對付他此舉的經驗豐富,直接一道魂力打過去,把他無痛打暈了事。
把人放倒在榻上細細查驗一番,原來就隻是後肩挨了一劍,被淺淺戳了個劍尖兒進去。這種程度的傷,她再晚來一會,怕是傷口都要痊愈了。
璃音心道商止師兄小題大做,這也要扭送到她這兒來嗎,害她來之前着實緊張了一下。
但竟如此湊巧,前世,就是在後肩同樣的位置,商月因替她在瑤池宴上擋下了玉虛琉璃燈的一角碎片,在那留下了一道永遠都褪不去的長疤。
所以腹诽歸腹诽,璃音還是格外仔細地為他上了藥,做了包紮。
這一世,她不再來糾纏他,那麼就像那條消失的長疤一樣,前世的她曾帶給他的那些苦難,也都會消失的吧。
這樣的話,她是不是,也終于可以不用再覺虧欠他什麼了?
如此一想,真是心頭一大塊陰霾消散,不由得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便連上完藥,給商月蓋被子時的手腳都輕快起來,搖光見了,在一旁抱着胳膊涼笑:“看個膀子也值得這樣高興。”
璃音不理他,隻繼續替商月把被子蓋好,又慢悠悠回了個靈訊給師兄,彙報過這邊的收治情況,這才扭過頭去,無視掉男人那雙幽幽涼涼的眸子,說:“我去練箭,你陪不陪我。”
當然是要陪的。
找茬般抱起的那兩隻胳膊總算是懈下了,璃音好笑地等他悠悠然踱着兩條長腿過來,然後聽見他低頭下來問:“想去哪練?”
回身望一眼榻上的商月,自己這似乎是不大行了,璃音想了想,頭臉一仰,理所當然地給他下達了通知:“就去你那裡好了。”
反正他那裡地方大,還人緣差,仙侍都被趕走了,除了一個文昌帝君,從來也沒人上門,藏個她在裡面練練弓箭,真是再适合不過。
男人懶淡的一張臉上終于浮起了點笑意,他拽上她腕間:“好。”
璃音垂目,在漸起的傳送流光中,看向他搭上來的修長指節。
自從今早他躲開她那次開始,他好像……便真的不肯再牽她的手了。
每次來牽她,都隻是拽她腕上,絕不肯再往下碰到一點。
這算什麼意思,惹惱了他,就不牽她的手,在給她某種形式上的“懲罰”嗎?
簡直是想反了天!
然而越想越是這個可能,璃音胸口騰地升起一股氣,有心想刺他兩句,偏又不知如何開口,抱怨他不來牽她的手嗎,這要是被他聽出來了,那還不得被他笑話到天荒地老去!
憋氣憋了一路,直氣到他後院,少女一張臉都氣得微微鼓了起來,想狠狠甩開他手,偏那人收手太快,壓根沒給她甩的機會。
一時又再想不到其它出氣的法子,少女隻好繃着臉,抿住唇,一言不發,猛一個轉身把男人撇下,留給他一個生着悶氣的後腦勺,狠狠練箭去了。
後羿神君箭術超絕,當日在神魔戰場上那最後一招“落焰飛天”,彌留之際驚鴻一瞥,見他隻一箭便蕩盡惡鬼,直接把那一場戰局終結,時至今日回想起來,璃音心内仍是驚豔餘韻不絕。
她有幸承了落日神弓在手,隻可惜相逢匆匆,片語之間,他能傳授給她的東西終究是太少了。
配合落日使出的那一套箭術,自九百年前在長雲山上那會兒,她和歸岚就日夜都在琢磨,基本的功夫已差不多摸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