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音呆了一呆,不知道慕璟明又突然發的什麼瘋,此刻的她也來不及分辨他用意,隻知道自己絕不要跟他回家,那個他和别人的家。
于是趕忙用沒被抓住的另一隻手摳住門框,仗着喬裝,隻管裝傻:“回什麼家,我不要,你誰呀你,我幹嘛要去你家,你放手……”
“回家。”慕璟明非但沒放手,還抓得更緊了。
随着男人手上勁力加大,璃音脾氣也給他拽得大了起來,裝傻裝不下去,忍無可忍,壓着嗓子沖他低低喊了一句:“慕璟明!你管我去哪……你給我放手!”
但到底對他上次嘔血心有餘悸,便隻是言語警告,沒敢再用力推他搡他。
這番動靜鬧得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沒一會,廊道裡乃至樓下便三三兩兩聚起了臉堆怪笑,伸脖揣手看熱鬧的人。
璃音這才後知後覺察覺到,她和慕璟明,這姿勢,這對話,這場面,活脫脫就是個渣男流連風月場所,被戀人黑着臉捉奸在床,渣男還拒絕浪子回頭的情形。
璃音:“……”
萬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種事被圍觀。
她面皮薄,當即臉上一熱,就恨不得挖個坑把頭埋進去,抓在門框上的手指也不自覺松了勁,腳下一個踉跄,身子便被慕璟明拽了過去。
和自己不同,拽着她的這個男人臉皮就明顯厚多了,且厚得十分穩定,厚到簡直無法測量,他做事從來都是想做就做,全然不在乎周遭人的目光,樓下那些人眼神都快在他身上戳出洞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繼續和她拉拉扯扯。
同慕璟明比臉皮厚,璃音敗陣敗得毫無懸念,隻好軟了嗓子投降:“好嘛,跟你回家,跟你回家,别這麼用力拉我……”
這男人腿長,邁起大步來完全不顧她死活,害她跟得辛苦,幾乎是一步一踉跄,太也難看。
至于回家,那當然是不可能回的,大不了上車再跑,有什麼難。
璃音認命地被慕璟明牽着下樓,心裡哀歎一聲,擡起一條胳膊搭去額上,試圖遮擋一下越聚越多的看戲人的目光。
不過在她那一句戰略性服軟之後,握着她的手倒就真的柔和下來,隻仍舊牽得很緊,這樣寬和溫熱的觸感,讓璃音在一刹恍惚間,有種回到了三年前,整日和慕璟明牽手膩歪的那些時日的錯覺。
一路乖巧地被慕璟明帶出南風館,塞進馬車,璃音剛一坐定,立馬就掙開了男人的手。
“慕小侯爺公然出入這種場所,又和個男人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的,真就一點不在乎你夫人會怎麼想嗎?”
開口就沒給一點好臉色,說的也确實是她感到生氣的地方。
眼前少女臉色說變就變,方才還軟着聲音求他,這會兒就冷言冷語哼斥起來,慕璟明倒沒什麼意外,隻是靜望她半晌,忽地挑起眉毛冷笑一聲:“在乎?”
他止聲一息,唇邊笑意還未張開便已散盡,隻一雙墨黑的眸子仍牢牢凝住她眼睛,他看着她,啞聲反問:“你呢,你又在乎過我是怎麼活,怎麼想的嗎?”
璃音微怔着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話是慕璟明對着她說出來的。
她是對很多人都很冷情,但她自問在感情上從不曾輕慢過他一分半點。
她愛他護他,沒有一天忘記過他,這三年裡,神思百轉,為他不知騰起又壓下過多少荒唐的念頭,可血液裡無聲滾過的每一道想念,都還是刻着他的名字。
所以這話誰都可以來對她說,唯獨他慕璟明不可以!
“我怎麼不在乎?”
少女霍然起身,單手扣住男人肩膀,欺身便将他重重按去了車壁上。
“慕璟明,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就不在乎你了?!”
璃音深深吸氣,委屈不斷壓擠肺葉裡的空氣,逼紅了她的眼眶,也逼出了她罕見的高聲喝問。
男人被少女以絕對的力量死死抵住身子,卻既不掙紮,也不示弱,隻眼尾不知何故也泛起了紅。
但他一雙漆眸還是如狼一般直勾勾盯住少女的眼睛,半點不肯退讓,那眸子仿佛替代了他的手,将少女緊緊鎖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似乎這樣,就能叫她一步也再不能離開自己身邊。
“在乎我,所以可以一走就是三年?”慕璟明毫不客氣地提聲回列她的罪狀,“在乎我,所以不來找我,甯可去剛才那種地方?!”
璃音聽慕璟明提了聲,那樣子兇得要命,眼眶愈發紅熱了,便不免要更大聲地拿話頂他:“那還不都是為你!”
于是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都生怕在對方面前輸了氣勢似的,那嗓音一句提得比一句高,說到這裡,聲音大得已和吵架沒什麼差别了。
在外駕車的童墨聽着聽着,不禁縮起脖子,打了個哆嗦。
璃音素來是個怕高聲吵鬧的,像這樣被氣到臉紅脖子粗,聲嘶力竭地和人争辯,當真是她此生頭一遭。
就這樣,這男人居然還說她不在乎他。
她分明就是一直以來都太在乎他,太慣着他了!
這世上,除了慕璟明,還有誰能給她這樣的氣受!
她會去南風館,固然有日日都想見到他的緣故,但更多是因為此館陰氣重得非比尋常,他又每日要從這處經過,她心裡總放不下雲卿口中那一份還未給慕璟明送出的大禮,所以才包下了最适合伏擊的這間屋子,每天準時過來,守他安然行過此街入宮,這才安心。
可這個男人顯然毫不領情,甚至聽了她的話,唇角竟一點點嘲弄般地勾了起來:“為我?”
他眸中晦色滔天:“是為了天上那位神君吧!”
璃音愣住。
而慕璟明盯視着她,石破天驚般的一字一句仿佛在他喉間壓了太久,此刻終于同他晦暗的眸光一起決了堤:“隻要他的魂魄不死在我身體裡,就可以了,不是嗎?至于我活成什麼樣,你真的在乎過嗎?”
“想他的時候,就來親我,抱我,說喜歡我,哄我說你是為我而來。”
“而其實你在我身邊的每一天,都在計劃着要怎麼永遠離開這裡,怎麼抛下我,去和他在别處團聚,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