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歸岚指尖綠光不退,眼神渴求地鎖住眼前的少女,“與你同生,與你共死。”
是她之前的那個提議,他接受了。
璃音不是沒想過他會接受,隻是絕對不曾想過他會要以這種方式……
幽暗綠芒朝着她被赤紅靈澤嚴防死守住的心口寸寸逼近,再近不得時,便抵靠在那裡,輕靈和緩地一下下叩着,像要努力叩開一扇執拗着不肯向他敞開的門。
“阿璃,拴住我吧。”歸岚看着她,那種目光,是希冀,是懇求,是堅定到決意抛卻一切的臣服,“像拴住那個葫蘆那樣,拴住我吧。”
不是像他之前把她拴住那樣,而是要她拴住玉橫那樣,把他拴住。
他向她索求的不是魂鍊,而是魂契。
締結魂契,天地共證,自此萬載累世,滄海桑田不止,日月倒懸不歇,永生永世,絕無二心,奉她為主,供她驅策。
這是真正無可反悔,這世上最最永恒而牢固的羁絆。
這位神龍一族最是矜貴的小神君,正乞求着要向她認主。
但這樣的靈獸,她可要不起。
璃音深吸一口氣,拒絕得十萬分幹脆:“是生是死我都可以陪你,但唯獨這個,不可以。”
她自然明白歸岚揣着的是什麼心思。
若不是她,若換作任何一位心境澄明的仙子神君,向他人認主,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借以另一道不可違抗的意志來壓制心中邪念,是個偷了點懶,但終于可以讓自己喘口氣,自在活上一活的好辦法。
她和玉橫便就是如此的。
她也曾天真地以為自己厲害,能淨化玉橫這樣魔性難消的靈器,為此也沒少偷偷得意過。
但結果又如何呢?
上一世她的下場便已給出了答案。
歸岚定是在猰貐神尊的那段記憶中,看到了玉橫對她俯首帖耳的模樣,才起了這個心思的。
他在向她求救。
隻可惜他隻看到了故事中最溫馨的片段,卻不曉得那個殘酷的結局。
璃音凝目望着歸岚,無比鄭重地告訴他:“歸岚,我做不到。”
不是不想幫他,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至少她做不到。
但辦法确實是個好辦法,按着這個思路,未必不可破局,璃音向歸岚給出更好的提議:“你可以找别人……”
歸岚撇過頭去,想也不想地将她的話打斷:“我隻要你,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來做我的主。”
璃音不說話了,她如何不明白,平日裡表現得再溫和無害,但龍族小神君終歸也有他的傲氣,他願向她折膝認主,也是因着她體内猰貐神尊的這一點血脈,對歸岚來說,向她認主,以後聽她的話時,便大可以當成是在聽父親的吩咐,在心理上也就沒那麼難以接受。
但換作别人就不一樣了。
什麼人能踩在神龍一族的小神君頭上呼來喝去。
想都不要想。
而就在璃音想這事想得萬分頭痛之際,就在兩人身側不到尺許的地方,在東海最是靜谧難尋的深淵之底,竟猛地旋起一股巨浪。
那浪不似被任何外力推湧而來,而是渦流狂湧,好像整個空間突然被什麼東西攪動着撕裂開來,扭曲,蠕顫,仿佛這一坨海水正在痙攣。
璃音隻看了一眼,當即合掌叩印,龐大的護心結界自掌心撐起,将自己、歸岚、落日神弓與昏睡着的後羿神君都裹覆其中。
她在這東西手下吃過一次大虧,絕不肯再讓對方得逞第二次。
這次來的人不知與上次是不是同一個,但一定是同一夥。
同一夥時空竊賊。
而若說上一次那偷畫賊的目的還叫人猜疑不定,那這一次又出現在這裡,想要什麼,便是确鑿無疑了。
歸岚對海中的任何動靜反應都快,一掌疾揮,周身海水便向着那處奔湧急聚,以漩渦吞噬漩渦,形成一個巨大的水牢,将那玩意罩了個密不透風。
他靠向璃音,警惕地問:“是什麼?”
“昆侖鏡。”璃音冷靜吐字,“有人沖着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