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血靈法陣威力無倫,一旦開啟,根本無需玉橫,頃刻就能叫陣中數萬陰鬼魂飛魄散。
但巨大的威力背後,是同樣巨大的代價。
上一世,昆侖十位神巫為鎮壓惡靈,以神魂為祭,才開得血靈大陣。
但璃音可沒打算把自己的魂魄獻祭出去。
她隻是用血靈之術鎖住了這些哀嚎撲騰個不休的東西,讓它們逃無可逃,好叫玉橫待會兒能一個不剩地吞吃入腹。
畢竟,能活着,又為什麼要死呢?
她并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對自己而言意味着什麼。
隻是想起虞姐姐曾笑着說她在這世間沒有留戀至深之人,所以才看不懂一些至情至性的羁絆,看不懂山桃為什麼要那樣執着地替楚雁兒求生。
她想她現在有點懂了。
她終于有了留戀至深的人。
隻要牽一牽那人的手,親一親他柔軟的雙唇,就能讓他露出那種高興又歡愉的神色。
那樣漂亮的表情,她真是怎麼看也看不夠,恨不能千千萬萬年地看下去。
更要命的是,她喜歡的人明明淩厲得像一把兀自伫立的冷劍,但又能那樣柔軟地依賴她、信任她、需要她,沒她就不行一樣,叫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受用得不得了。
所以為什麼要死呢?她才不要死呢!
但今夜即便不會死,重傷卻是難免的了。
她面上雖然不顯,但要以一己之力鎖住數萬強兵終究還是太過勉強了。
身體裡的血液幾乎要被燒幹,喉嚨澀得像有粗砂紙在摩,視線也開始模糊,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越來越重的霧氣,眼皮越來越重,結印的指尖遏制不住地不停發出輕顫。
就快要到極限了。
但是沒關系,隻要再多等一等,隻要等那位魔尊襲身而上。
她實在擠不出任何一點餘力去鎖住他了,隻期着能激他上來,激他自己沖入這片血霧……
他也确實被血靈之術唬了一下,甩出長鞭,便奔襲而上。
然而行至半空,卻忽地望空發出一聲冷笑,又折返而下,軟鞭輕靈一揚,便纏繞上慕璟明的脖頸。
即便少了九隻鈴铛,璃音還是一眼就把那熟到不能再熟的閻王扣認了出來。
不愧是伏案看過了幾百年人世浮桑的幽冥使,這一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了他。
“你這一步棋可走得不怎麼樣。”淡褐色鞭身漸纏漸緊,雲卿落去慕璟明身後,嬉笑着向雲間那個臉色慘白如紙的少女傳音,“你瞧,他這下可真落到本尊手裡了。”
璃音淩風立在雲間,雙手仍保持着結印的姿勢,天青色的鬥篷被風吹得高高鼓起,飛揚在身後,那風夾冰帶雪,撲在面上時卻隻覺一陣滾熱,還攜着點從大海吹來的腥鹹,膩得她頭昏腦漲。
但她嘴邊卻終于漾開一絲淺笑:“是嗎?”
雲卿聽她語氣不對,瞳孔驟然震縮,他想都未想,當即揮手捏訣,撤鞭疾退,黑袍之上銀芒閃動,隻一瞬,寬袍之外便再覆上了一層透銀甲胄,銀甲銀面,将他清癯瘦削的身體裹了個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轟隆——
慕小侯爺的營帳在一片藍白色冷光中轟然倒塌,破軍一劍劈開寒夜,淩厲萬端,挾過無盡星動寒芒,裂空而至。
銀白色面具覆住男子清隽的面龐,也掩住了他額角沁出的那一片細密冷汗。
凄厲尖嘯劃破夜空,身披銀甲的男子瘦長的掌骨之間,赫然空着一個巨大的血洞,向無邊夜色的盡頭奔逃而去。
刺歪了,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