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鏡看白癡似地看着她,淡淡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換身?因為你長得特别難看嗎?”
胡小俏生平最最聽不得老、醜、難看之類的字眼,聞言怒氣上沖,“啪”地順手抽了他一個耳光,“到了這個時候,你倒還挺有骨氣?!”
不料在廳中坐着的紀澤霍然間臉色一沉,喝道:“你幹什麼?”
胡小俏倒被吓了一跳,轉頭賠笑道:“我不是想催催他嘛。”
紀澤瞥了眼吳鏡臉上的紅指印,冷冷道:“你的事暫且不着急,我們總有辦法解決,不過我有個禮物先要送給吳大人,想必他看了以後會改變心意。”
胡小俏很有些不情不願,但也沒辦法,垂手退到一旁。紀澤向長風道人做了個眼色,隻見他施施然地出去了。
“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賀郎警覺道,“勸你也别太笃定了,我們狐族随時可能攻進來!”
“哦?你算是在詐我咯?”紀澤凝視他,“千萬别小瞧了這裡,本是古時的藏兵道,經緯交織,縱橫交錯,綿延幾百餘裡,我隻開放啟用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說到牆體堅固,結構複雜,帝王之墓也不過如此,況且我又在其中刻了許多符法陣驅妖逐怪,你以為狐族這麼容易就能闖得進來?”
賀郎被他說得一時語塞。
紀澤重新回頭去看吳鏡,輕輕道:“我終于找到了那個人,要不要一起見見?”
吳鏡渾身一顫,緊抿嘴唇,眼睛卻情不自禁地朝着門口滑了過去。
伴随着一陣奇怪的“叮鈴叮鈴”和“蹬蹬蹬”的聲音,長風道人重新走了進來,他手裡提着一隻精緻的花紋繁複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音,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他身後,隻見個黑衣人手足僵硬,披頭散發,以詭異的方式一步一步,重重地跳進房間。
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匕首,猛然刺入胸腔,并在五髒六腑内用力攪動翻騰,吳鏡隻覺得心中有種莫名的抽痛,逼得他不得不大口喘息,冷汗直冒。
當那個已經不像是人的黑衣人,筆直地跳到衆人面前,長風道人才用一團棉球壓住鈴舌,止住鈴聲,并收起了鈴铛。
“你看,我還是找到他了,上天入地,隻要我想要找的人,就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紀澤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黑衣人面前,細細打量着他露出破爛衣服外幹枯呈暗黑色的皮膚,長歎一口氣,對吳鏡道,“記得他以前總是溫文爾雅,最注意儀容儀表,可能他生平唯一一次發脾氣,就是當你用鐵鍊把他鎖進衙門的時候。”
短短幾句話,吳鏡聽了如遭重創,像是有股無形而淩厲的力量,猛然劃破虛空,猶如雷鳴般,重重地抽在他的臉上,度朔使清俊的面孔蒼白如紙,不知不覺微微扭曲。
“你……你……不許……碰他……”他艱難地道,并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經走了調。
“不碰他?難道就讓他永遠這樣?”紀澤“嘿嘿”一聲長笑,驟然揪過吳鏡頭發,按着他的頭,用力往黑衣人的臉上貼過去,一直到兩人的臉隻有幾寸的距離才停止,吳鏡的白皙如玉更襯托得黑衣人就是一具恐怖醜惡的幹屍,紀澤無情地道,“你不是花了很多時間追蹤他嗎?還曾經假裝是他的好朋友,難道你願意讓自己在人間唯一的朋友永遠保持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再告訴你個秘密,奢比其實都是清醒的,他們隻是被屍體困住了精魄,所以無法做出屬于人的表情和動作,當然也永遠不可能說話,因為他們的眼珠、舌頭、關節、筋脈都爛透啦!所以永遠清醒而孤獨,時刻都清楚自己到底變成了個什麼鬼東西!”
吳鏡絕望地閉上了眼,從上往下看,他本來皮膚雪白,雙睫細密如兩排墨扇,鼻梁□□,兩片薄薄的嘴唇顔色很淺,本就是俊俏的皮囊,更融合了度朔使天生的超脫氣質,才會顯出這種薄幸絕情之美。
紀澤癡迷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似乎也被這種清冷的美色迷住了,忽然伸出舌頭,飛快地而又貪婪地舔了舔他臉頰。
這下,不光是康安安賀郎謝子璎蛇夫人震驚到外焦裡嫩,連胡小俏并三個道人一群護衛都頓時覺得不好了,大家臉上全是一種想吐想逃想要拒絕的表情。
紀澤卻滿足地深深吸了口氣,喃喃道:“原來就算皮囊不一樣了,味道卻還是相同的。”
吳鏡再次睜開了眼,隻有滿滿的怨恨,歸墟為了防止外派的度朔使濫用異能,從而發生草芥人命的事情,規定了他們隻能運用罡風對精魄及妖怪作戰,卻對凡人毫無威脅之力,以緻于上身後的吳鏡根本就是個柔弱書生,即便此刻恨到渾身抽搐,目眦欲裂,也沒有能力反抗、還擊、挽救自己最後的尊嚴。他的五髒六腑一陣絞痛,仰頭朝天,發出怒極後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