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郎忍不住擡頭看了看遠處東方的那抹魚肚白,自己揉了揉眉心,覺得此人精力旺盛到不可理喻,都忙了一個晚上了還要交待差事,即使他是一隻妖,也覺得有些吃不消。
進了房間,小王爺直言道:“剛才來的路上,小謝提醒了我幾句話,很有道理,所以還是決定讓你去扮新媳婦嫁人,你不是一直吵着要練習變化女身嗎?今天晚上也沒讓你盡興,不如咱們直接實戰一場,進了柳埠村之後,你以女子外形出現。”
賀郎本來想打個哈欠,被他這句話生生地吓沒了,怪叫一聲,捂着臉道:“我?嫁人?不行的呀!”
“怎麼不行,你會變化,人又機警,再說有哪個新娘需要時時在外走動的,你隻需要坐在房間裡,偶爾和女眷說幾句話說行,而論起與人周旋的本事,所有人中數你最強,說不定就能打聽出什麼重要的消息來呢。”
賀郎此刻臉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難盡,冷霜打過的黃瓜般,又萎又苦,透着慘淡的綠,幽怨道:“真要變女身嗎?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所以我給你留了五天的時間準備。”小王爺微微一笑,“置之于死地而後生,或許你一直沒有練出來,就是因為沒到絕路,逼不上梁山呢?”
謝子璎也是累得不輕,一回到房間便倒頭呼呼大睡,卻總也睡得不踏實,隐隐中總覺得不舒服,心慌心悶憋得難受,他在夢境與清醒的邊緣掙紮了許久,還是用力把眼睛撐開了一條縫。
果然是睡姿不對,發髻散了,他被埋在自己的亂發裡,一頭一臉纏繞的發絲,倒沒戳進鼻孔裡去,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撥開臉上碎發,往腦後推去……
咦,太細太軟,毫無被牽扯的感覺,這根本不是他的頭發!
指尖挾着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毛發,渾身一個激靈,他徹底地醒了。
張開眼,還是滿目的黑色,像是陷在了墨汁般的空氣裡,耳邊聽到雞鳴聲,天應該已經微微亮了,不可能房間裡還暗成這般光景,謝子璎渾身爆起雞皮疙瘩,呼吸急促,雙手顫巍巍地插進臉上那團黑發中,足足插進去半隻手掌,始終沒有觸到光滑的臉,而是泥淖般的發團。
“啊……”他狂叫起來,用力一頂底下的床闆,翻身滾下床。
半明半暗的房間裡,一團黑色的東西,約有半人多高,空蕩蕩垂吊在床與天花闆之中,森然對着地上的他,它遍體濃密的毛發,而且除了毛發,再無其他的四肢和身體。
謝子璎隻看了一眼便肝膽俱裂,吓到崩潰,一時之間連符箓放在哪裡想不起來,一手掐了個訣,嘴裡抖抖地念着避邪咒,字都咬不準,隻想逃命,連滾帶爬往門口退了過去,才要開門,指縫裡又鑽進細蛇般的長發,那團黑色的東西從門縫裡擠了進來。
“鬼……呀……”他跳腳大喊,聲音并發不出來,卻是許多細密的發絲鑽進了喉嚨裡,堵住聲線,又癢又惡心,拼命地想要嘔吐,他挖着喉嚨彎腰幹嘔起來。
賀郎一寸一寸恢複了人身,跷着腳坐在床上,看着謝子璎翻江倒海四仰八叉,折騰了半天,白眼都翻出來了,還沒吐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
他嘻嘻一笑:“才吐點清水汁?你昨天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呀?”
謝子珊用力地喘氣,又惡心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喉嚨裡手指上其實半根頭發也沒有,再擡頭看到賀郎得意的模樣,終于明白自己原是着了他的道,臉都氣白了,說:“你這算幹什麼?咱們朋友一場,你就這麼欺負我?”
賀郎說:“不錯,咱們朋友一場,你就這麼欺負我,撺掇着小王爺讓我變成小娘子嫁人?”
謝子璎頭疼道:“你誤會了吧,我确實是勸小王爺用别人替換安姑娘,不過我推薦的人選是蛇夫人,怎麼最後變成了你?”
賀郎下了床,拍拍手道:“我才不管,反正他是聽了你的話之後決定換我去嫁人,我隻來找你算帳。”
他揪着謝子璎的衣領,拎到眼前,“你聽好了,既然我得了苦差,你也别想清閑,要我做富家小姐,你就是小姐的貼身奴仆,必須每天陪着我,為我鞍前馬後的聽從使喚,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天天晚上變成厲鬼,陪你睡覺!”
他說一句,謝子璎便叫一聲苦,一直到他說完,整張臉都快皺成一團了,歎道:“你就是要拉我當墊背的呀,逼我做你的傭人,變着法子折磨我罷了。”
賀郎不客氣道:“那還不是你自找的!本來沒有的事,被你這張破嘴一攪和,硬把我逼到梁山了。快說,你答應不答應!”
謝子璎無可奈何道:“那……好吧……不過到時候如果小王爺再派了我其他差事,我就管不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