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魄被抽得七暈八素,耳道間“嗡嗡”作響,他的這句話就夾在雜音之中,隐隐約約聽了個全,随即胸中似乎被锺了一拳似的,痛不可擋,它用力呼吸幾下,鼻子發酸。
小王爺厭惡地說:“不錯,哭起來頗有幾分姿色,叫人看了倒也有幾分憐惜。”
精魄:“……”
什麼?哭了?它眨眨眼,回過神,果然覺得臉上濕漉漉的,這就是眼淚?但是,它什麼時候會哭了?
“省下這套惺惺作态的手段吧,等我找到那個吳鏡,再一起收拾你們。”他鐵色鐵青,雙手緊握,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看起來随時都會上來再給它一巴掌。
精魄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顫抖,還是慢慢地閉上了,不願再說一個字。
“不管你是個什麼東西,膽敢欺騙我,就算是隻鬼也别想順利投胎。”他惡狠狠地說,仔細看,手都在發抖,“來人,把她關起來,這次多加派幾個人手,再不許讓她逃出去。”還以為這次又要被關進陰暗的地牢裡,想不到居然把她安置在一棟小樓裡,侍衛将它推進二樓的一個房間,便鎖門守在外面,房間布置得倒也幹淨雅緻,不過它進去後第一件事是先去擦了擦臉,确定了那确實是眼淚後,頓時整個精魄都不好了,這算是什麼玩意兒?
我堂堂一個度朔使什麼時候會掉眼淚了?難道這就是精魄完整的後遺症?
窗前的桌上擺着菱花境,它過去拿起來一照,深深吸了口氣,果然是康安安的臉,可是,這隻會令它感覺更困惑,小王爺為什麼要打康安安?他怎麼就突然這麼恨她了?
此時,她聽到低喚聲,往窗外一看,居然看到隔壁房間的窗口探出一張清秀的男子的臉,肌膚如雪,探出大半個身子,輕輕地叫了它一聲:“安姑娘?”
她全都想起來了,指着他,“你,郭珺臣?”
那人突然淚盈于睫,哽咽道:“你果然還記得我,太好了,我就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康安安猛地心頭“咯噔”一聲,不好!小王爺不但找到了郭珺臣,還遷怒到她和吳鏡,看起來是想要一網打盡,以雪前仇!
她離開了多久?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勢怎麼會變到這樣水火不容的地步?
康安安重重歎了口氣,朝着郭珺臣問:“你怎麼會在這裡?謝子璎呢?”
郭珺臣看起來倒沒受傷,也不像經曆過什麼折磨,他搖頭道,“我不知道呀,小謝确實一直在照顧我,我醒來沒幾天,也來不及多說什麼話,昨天晚上,突然有一隊人馬沖進來,把我帶到了這裡。”
康安安又聽他稱謝子璎為“小謝”,上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他還是以小王爺的面目,不由心頭一顫,跺腳道:“我明明寫了信讓小謝早點把你搬出去,怎麼這麼不小心,想不到他記性那麼好,連周嬸和青兒住哪裡都記得,你……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郭珺臣搖搖頭,柔聲地道:“安姑娘,沒事,隻要你還記得我,就很好。”
他看起來還很虛弱,多說了幾句話,便體力不支起來,靠在窗台上微微喘息,白玉般的額頭滲出汗珠。
盡管他與小王爺之間恩怨深刻,可能無可疏解,可是對于她,從來沒有做過半分對不起她的事,反面一直在逆境中給予支持守護,康安安不得不承他這份情。
見他落到這個地步,她心中酸楚,道:“你放心,隻要我在,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傷害你。”
郭珺臣聽她這麼一說,又用力探出身,滿懷深情地看她一眼,“謝謝你,安姑娘,如果他敢傷害你,我,我也絕不答應。”
康安安被他看得心頭重逾千斤,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會引起誤會,忙糾正道:“我的意思是,這事本來不能怪你,你也是被害者,他不可以把一口氣全出在你身上。”
郭珺臣垂着眼簾,輕輕地道:“他對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他怎麼能這樣對你?!枉費安姑娘你這麼熱心地救他!”
康安安心頭一堵,歎:“他……可能氣不過吧……”
“安姑娘,那個人精明、絕情又陰險,你可千萬小心。”郭珺臣還是一如即往地關心着她,毫無怨言,雖然自己身在囚籠,卻依舊隻惦記得她。
康安安感動而酸楚,忍不住再次扪心自問:千方百計地把他們兩個人換回來,真的沒有做錯嗎?用眼前這個熱情忠誠的小王爺換那個尖刻陰險的小王爺,是不是多此一舉?如果當初睜一眼閉一眼将錯就錯,至少事情不會變得如此複雜,也不會因此得罪吳鏡大人了。一念至此,她用力搖搖頭,努力把這個可怕的想法抛到腦後去。
很快的,她就發現,自己關在房間裡,未必比比在扳指裡境況好多少。小王爺鐵了心似的,一連幾天都沒有理她,反倒是對面的郭珺臣被提出去了幾次,每一次他出門,康安安便緊緊揪着心,怕他再也回不來,好在不但平安地回來了,身上也沒什麼傷。
郭珺臣見她擔心,安慰道:“安姑娘,你放心,他隻是想追問種魂術的事,可惜我自己也被蒙在鼓裡,且一天不如一天清醒,很多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到底說不出什麼東西來。”
康安安搖頭:“他也太會算計了,事到如今,何必再追究得那麼清楚,郭中庸都已經死了。”
話音剛落,門口鐵鎖“咯哒”一聲,有人推門進來,道:“出來。”
咦?這是準備召見她了嗎?康安安才要踏步而出,那人手裡又拎出條絲帶,“慢,先把手綁上,嘴也要堵起來,到時候不許說話。”
什麼?她隻覺得身體裡大部分血液都沖上了腦門,這這這——是有多恨她呀!連開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那還見什麼面?她一推手:“既然如此,我不去了。”
“還真以為是請你去呀?”侍衛冷笑起來,“咱們王爺就是想見你,但不想和你說話。”
于是康安安雙手捆住,被人堵着嘴,推進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