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隻有籠子裡的人在狂亂暴躁,小王爺穩穩地坐在原地,連他身邊的兩個侍衛都凝止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呆了,從康安安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兩個侍衛的身影一胖一瘦,胖的那個幾乎要頂上兩個瘦子的體型,不過她分明記得,剛才一起上樓的時候,兩個侍衛身材相仿,根本沒有一個胖子。
她冷冷地看着那個胖侍衛,手中貫力,淡淡道:“小王爺,你帶來的人怎麼突然胖了?”
“有嗎?”小王爺膽子大的優點此刻充分體現出來,他手上的茶杯都沒抖,直接扭頭去看身後的侍衛,搖頭說,“太暗了,我瞧不清楚呢。”
兩個侍衛吓得不輕,也不知道她所說突然胖出來的人是哪一個,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自己身上亂摸一氣,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什麼東西多出來。
他們這麼一扭動,康安安倒是看清楚了,胖侍衛肩上多出來了個黑影,他一邊劇烈地動,那黑影也跟着他一起配合地扭動,不過總不能完全契合,漸漸分出個人形來。
原來藏身在這裡。康安安默默地将手上罡風運足,花勝月今天既然來了,必定會劍不走空,非帶走一條人命不可,所以這第一擊非同小可,如果打歪了,隻怕會人心大亂,再也控制不了全局,何止是失信于這些人,小王爺估計馬上發動後備力量,直接把她翻過篇去。
她大叫一聲:“你往哪裡走!”
兩個侍衛被她吼得渾身一哆嗦,不知道是誰要倒黴,齊齊地縮肩躬腰,本能地想要躲開攻擊,可惜,康安安并沒朝着他們出手,她一個飛掌,轉身朝着籠子裡的人打了過去。
籠子裡隻有張氏是個女子,本來陰氣最盛,膽子也最小,女人遇到害怕的事反倒不像男人那麼咋咋唬唬,跳腳狂叫,她蜷縮在地上,把自己團成個球形,仿佛因此厲鬼就瞧不見她了。
康安安這一掌劈在她身前,隔着籠子,根本沒有觸碰到她的身體,然而張氏一個翻滾居然避開了。動作很快,快到不像是個人。
籠子裡的人都在各自想辦法逃命,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婦人剛用最詭異的動作避開了一掌。
燈光重新亮起來,兩個侍衛迅速點完燈,相互自視以及對視了幾眼,确定自己沒有胖出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籠子裡的人又看清周圍環境,也停止狂亂。小王爺将手上杯子放回桌上,對康安安道:“我猜第一回合已經過去了,你們中哪一個獲勝?”
口氣平淡得像是看鬥雞表演,午間休場時問:“剛才是哪隻雞赢了?”
康安安瞪他一眼,随即别過頭看往籠子裡,張氏已經站起來,獨自立在籠子一角,隻見個單薄的背影,頭上一蓬亂發,可憐兮兮的婦人模樣。
康安安便對着籠子裡沉聲道:“還記得在朱骷髅茶坊第一次出事時,有個夥計在院子裡睡了一個晚上就瘋了,還在自己身上用指甲劃出‘花’字,仔細想想,那時候你精魄還被鎮在安魂冢裡,就能施出那麼大的本事,實在厲害。不過在遇到我之後,你就把能力收了起來,隻肯花些小力氣與我争鬥,動不動還要一逃了之,如此刻意隐藏,不過是好為了讓我輕敵,誤以為你沒什麼危險,根本不堪一擊。”
籠子裡其他人莫名其妙地聽她突然說起些閑話,雖然沒人聽得懂,卻又不得不睜大眼聽着,同時每個人心裡都有了種很不好的預感。隻有張氏依舊背着臉,抖抖索索的一個背影,害怕極了的樣子。
康安安道:“當然你要想方設法地瞞着我,你聰明的很,知道自己本事雖大,卻也無法掙脫七郎法力的束縛,陷于困境之中,若是再露出本來的兇相,肯定會被我這個度朔使打散精魄,所以你演了一場苦情戲,把自己說成被欺淩被虐殺的弱女子,還讓那四個小妹妹配合你的表演,終于打動了我,對你們産生憐憫心,傻乎乎地要幫你們逃出去。畢竟隻要一逃出安神冢,你就徹底自由,可以為所欲為了。”
她所有的話都是對着張氏說的,籠裡的人漸漸明白了這事情,所有人都離得張氏遠遠的,連她的男人花通也不例外,一邊嘴裡叫着:“秀娘,秀娘。”一邊背心抵着籠子,隔得能有多遠就多遠。
張氏因此與他們泾渭分明地分開,自己站在籠子的另一頭,她的身子不住地顫動,慢慢地轉過了身,一張臉扭曲變形,像是從狂哭的時候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同時嘴裡發出“咯咯”地笑聲,她捂着嘴道:“上差大人,你終于想明白啦。你都說對了,不過那幾個妹妹可沒陪我演戲,她們是真的命苦。”
見到她這恐怖詭異的模樣,籠子裡的人又齊齊大叫一聲,重新開始撕心裂肺地哭叫起來,嚴九郎手指頭摳着籠子鐵欄,把指頭都磨破了,鮮血染在籠子上。
張氏朝着他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饑漢聞到了飯菜香,還舔了舔嘴唇,歎息道:“做羅刹娑真好,比做人好多了,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麼開心惬意。”
康安安兩手舉起,做了個迎戰的架勢,雙掌貫力護在身前。
張氏的臉上不停地在抽搐,像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皮肉,她歎口氣道:“你的罡風對現在的我來說其實沒有太多的用處,不要忘了,那是對付精魄的東西,包括你的帕子也是同樣如此。可是我現在是有肉身保護的,雖然上身效果不太好,畢竟能護住精魄,等處理完你們之後,我就去找一具八字相合的身體,能讓我完全操縱自如,到了那個時候,什麼度朔使總管,都休想再動我一根汗毛。”她說完仰天笑起來,臉上表情更是錯亂,連身體都無法控制地扭動起來。
康安安鎮定道:“我确實對你太不了解了,你不但會演戲、上身,更懂得分出一股精魄做誘餌,千春樓秦家的那個多出來的人就是你用自己的魄造出的假象吧,好讓吳鏡大人撲個空,把他引開,自己專心去對付黃炎。”
“哈哈,那個蠢貨,我打不過他,自然有人能收拾他。”張氏道,她雙手抓住籠子欄杆,雙足并用,像一隻避虎似的慢慢地爬上了籠子,其餘人見了又是一陣慘叫,桂士榮大人吓破了膽,直接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