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謝子璎就叫起來,“怎麼了怎麼了?你要去哪裡?”他用力抱着她的一條手臂,說什麼都不敢放開,唯恐一個松手,她就要從此消失在黑暗中一樣。
康安安說:“噓,那裡好像有兩個人,我們過去看看。”
謝子璎被她拖着走,他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半點光線都看不到。
走了幾步,康安安停了下來,說:“你還是回去吧。”
“為什麼為什麼?”謝子璎驚恐道,“我才不要一個人站在上頭等你,你是不是嫌我累贅?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身上還帶着符!”
他邊說邊從懷裡抖抖索索地摸出一條符箓,抵在面前,自己也覺得膽子壯了些,問:“哪裡有兩個人?他們有沒有動?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他們一直沒有動,也沒看我們。”康安安說。
“喂。兩位?我們在這裡?你們聽到沒有?”謝子璎叫了幾聲,漸漸地終于有些明白過來了,“他們……是不是……已經死了?”
康安安平靜說:“嗯,好像是的。”
謝子璎随即呼吸一窒,有種調頭想跑的沖動,哭喪着臉說:“安姑娘,你一定要去看死人嗎?”
康安安說:“廢什麼話,都已經下來了,讓我看看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等出去後,咱們就去衙門報官,别讓他們死得太冤了。”
謝子璎抖抖地說:“那……那我拉着你的手……你……你可别撒手。”
康安安幹脆說:“好。”一邊蹲下身來。
謝子璎被她扯着一起蹲下來,莫名其妙說:“安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康安安說:“看死人。”
謝子璎想了想,苦叫道:“啊?!”
原來他們已經站在那兩人面前,離近了看,那兩人分明已死去有些日子,皮肉僵硬呈灰黑色,地牢裡陰冷潮濕,兩具屍體身上都腐爛得厲害,有些地方還露出森森白骨,看着它們,康安安終于知道繞在鼻子邊那股子怪味是從哪裡來的了。
康安安說:“這裡不幹淨,你把鼻子捂起來。”
謝子璎吓得心别别地跳,忙把舉着符箓的手擋住口鼻,一雙眼驚慌地四下亂轉,卻又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等了一會,他忍不住問:“安姑娘,這兩個人是怎麼死的?”
“露出的地方看不到外傷。”康安安凝神細查,輕輕道,“臉上五官也很安詳,沒有一絲扭曲,所以也不像是中毒而死。”
“也許就是關在這裡餓死的。”謝子璎免不了兔死狐悲起來,“剛才咱們要是被扔下來,也是和這兩具屍體一樣的下場。”
“你不是還沒死嘛。”康安安随口說,看了看屍體身上,這兩人的衣服早已破爛成碎片,零零落落挂在身上,衣料是普通的麻布,兩人都是短款式打扮,沒有外袍,好像是山裡的樵夫農夫之流。
“不是說扔下來好多人嗎?”謝子璎雙眼看不見,面對一片黑暗,心裡免不了恐懼和絕望,焦慮起來,苦叫,“ 怎麼隻看見兩人?其他人呢?會不會都變成鬼了?”
康安安努力四顧,在她所感知的範圍之内,真的沒有半點遊魂散魄,這個地牢裡幹幹淨淨。她說:“噓,安靜點,讓我想想辦法。”她覺得謝子璎似乎極其緊張,便伸手在他頭上輕拍了幾下,安慰他,“放心,有我在,沒事的。”
謝子璎“哦”了一聲,被她柔軟的手心觸摸得十分舒服,心裡果然安定了不少,靜下來後,自己也覺有些羞愧,解釋道:“其實我平時并不是這樣怕死,我就是眼睛看不見,心慌。”
康安安說:“嗯。”她的眼睛在其中的一具屍體身上來回穿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兩具屍體交臂靠牆而坐,态度平靜,像是兩個朋友喝酒喝到一半,一個人才想要伸手招呼夥計會鈔,而另一個人擡手制止他的姿勢,不但雙臂交制,往下看,四條腿也糾結在一起,分明就是他們臨死時的樣子,這不禁令康安安更懷疑他們的死因,總不可能是在歡快的交談中突然就這麼死了?
康安安伸出手,往那具壓制着對方的屍體上按了一下,她總感覺這具屍體和另一具有些不同,雖然一樣的腐爛灰敗,但肌膚的質地和光澤還是有些區别,與尋常的死屍相比,似乎多了些什麼東西,她看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到底有什麼古怪。
“奇怪。”她喃喃地說。
謝子璎一直在等着她的反應,當下就問:“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屍體不像是死的。”她艱難地說,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謝子璎果然聽不懂,怔了一下,說,“安姑娘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休息一會?”
“不是,我的意思是,它和普通的屍體不同。”
“哦?”謝子璎說,“有啥不同?死人不就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