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的□□是精魄最完美的魂器,可以将其安全地保護在體内,防止它們受到任何罡風、陰氣的影響。戾魅則是靠戾氣的凝聚結形成新的魂器。這個病人被憑空抽掉了大部分精魄,他所剩下的一縷魄本來也很難吸附在體内,人說氣若遊絲,遊離在生死邊緣的其實就是這一縷魄。而他之所以還能活着,沒有死,是因為有人用法術為這個魄結了人形結界似的魂器,将它安全地保護在結界裡,注入體内,才不讓他斷了最後一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呢?”康安安歎,将那縷冷白的人形托在掌心,她不敢用力,怕自己體内的罡風會傷到了它的結界,那人形倒也不避開,飄在她掌上,淡淡地發着冷光。
不知何時,遠遠地,耳邊飄來輕盈美妙的樂聲,仿佛是哪裡的宴會開始了,一連串悅耳的樂曲如流水般清冽悠揚,卻又隔得很遠,不仔細聽,幾乎聽不清完整的調子。
冷白的人形像是受到樂曲的影響,本來微弱的光芒開始慢慢地強烈,越來越亮,漸漸從碗似的團形擴散至人臉般大小,康安安也開始受不了這片刺眼的亮,她眨了眨眼,退了一步,白光猛地在半空中綻開,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将魂器的結界一拳砸碎,康安安猛吸了一口氣,卻見碎裂的白光如一捧傾倒而下的水似的,全部潑散在水晶棺材裡面的人身上,春雨入泥般消失不見了。
“怎麼回事?”她一驚,莫非闖禍了?這一縷魄就此就消散不見了?她又一次撲到棺材前,俯身下去,将手心貼在那人小腹上,想要感受他身上的精魄,然而毫無動靜,原先的那縷微弱的魄找不到了。
她一把撕開他的衣服,露出大半個身體,他的身體和他的臉一樣在黑暗中發出瑩白的光,如一具冰冷而俊秀的男屍,康安安努力地尋找着他的還活着的證據,卻沒看到那個青年人蒼白的臉上已經有了變化,他濃麗的纖密羽毛似的兩扇睫毛微微一動,竟然慢慢地張開了眼睛。
當康安安的手還在他身上焦急地按捏之時,那青年便看着她的臉,近在咫尺,他清冷的呼吸拂到她的臉上,還在忙碌中的康安安終于覺得不對,擡起頭,與他面對面地看住了。
青年說:“你……在幹嘛?是不是在摸我?”
康安安頓時語塞:“……”
此時她整個人趴在棺材上,一手貼着他的小腹,一手撐在他胸前,完全就不是個正經樣,尤其身下的青年皮膚白皙,容貌俊麗,怎麼看都像是個清秀佳人,而她則像偷摸入室的猥瑣之徒,正要意圖不軌行苟且之事。
康安安咽了口口水,困難地解釋道:“其實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這樣。”
青年伸出一個手指頭,封住她的嘴,說:“噓,這不重要,我隻有一會兒清醒的時間,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可聽好了。”
康安安怔住,點點頭。
青年說:“我被人施了妖法困在此處,每隔一段時間被抽掉一股精魄,請你将此事告至官府,讓他們來查明真相,把我救出去。”
康安安說:“這個我都知道了,你不是隻剩下一魄了,為什麼還能說話?”
青年說:“你聽這樂聲,他們困了我幾年,為了防止我因太過虛弱而亡,每晚都會奏這首返魂曲,固我精魂,隻有在這段時間裡,我才能醒過來,還能起來走動。”
康安安雖是個度朔使,聽了這個解釋倒也茫然起來,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法術,眨了眨眼,又發現自己還頂着他的胸膛,忙松手退開,說:“那你起來走動走動吧。”
青年慢慢從水晶棺材裡坐起來,他确實虛弱極了,略一用力,汗珠便順着白玉般的臉龐往下滾,他喘了幾口氣,說:“麻煩你能不能過來扶我一下。”
康安安便過去撐着他的手臂,把他從水晶棺材裡扶了出來。
青年笑了笑說:“謝謝你,否則我一個人,又要大廢力氣了。”
他臉上有層病态的紅暈,皮膚常年不見陽光,羊脂玉似的,更襯得烏發濃睫,嘴唇是極淺的粉色,他無力地靠在康安安身上,輕輕說:“勞煩你啦,敢問姑娘貴姓?為何扮成男人來此地?”
康安安見他識破,也不意外,搖頭說:“我叫什麼并不重要,相反你的名字才重要,能告訴我嗎?”
青年不解,問:“我的名字很重要?為什麼?”
康安安說:“如果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如何能把你的精魄從别人體内抽出來,重新歸還到你的身上。”
青年呆住,“姑娘已經知道我的事了?”
康安安點頭:“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姑娘廢心了。”青年感激地看着她,眉似遠山,目如秋水,一雙纖長白皙的手握住她的手,深情道,“我被囚禁在此好些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上居然還有人惦記着我,冒着危險來救我,你真是我的恩人。”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但眼神清澈明亮,溫柔極了,康安安被他握得渾身不舒服,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隻好說:“公子言重了,其實,我也不光是為了幫助你,我的一個朋友也深受其害,我也是為了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