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郎輕輕問康安安:“到底怎麼一回事?你看出來嗎?”
“回去再說。”她轉頭就走。
到了自己的房間,喝退奴婢之後,她才對賀郎、謝子璎道:“他不是瘋,而是又被人下了一次咒,體内又注入了新的精魄。”
“怎麼會這樣?”謝子璎睜大眼,完全消化不了。
賀郎說:“其實剛才我看他時也有懷疑,隻是看不出具體被注入了多少魂或魄,但是能夠感覺得出非常強大,既然他早上出門沒事,中午回來變成這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在宮裡被人下的咒。”
康安安說:“他不是要進宮去見什麼小娘娘嗎?難道是這個小娘娘在害他?”
謝子璎忙噓聲道:“千萬小心些,這話被人聽到是要殺頭的,小娘娘就是以前的皇後呀。”
康安安和賀郎一時面面相觑,謝子璎便去關了門窗,回來輕聲道:“說起這個小娘娘可有一大段來曆,她父親原是平廬節度使,當年與曉騎衛上将軍的曾孫女張氏、蜀地富商的女兒王氏一同進宮選秀,官家本來看中的是王氏,但太後更偏愛小娘娘顯赫家世,力挺她為皇後。”
“現在的皇後不是姓曹嗎?”賀郎問。
謝子璎白他一眼,繼續說:“小娘娘本姓郭,性格善妒,她入宮之後,便不許官家親近其他宮女妃嫔,但有太後在她背後撐腰助陣,官家隻能敢怒不敢言。兩年前太後駕崩之後,官家開始流連尚充儀、楊妃一等年輕貌美的嫔妃,引得小娘娘醋意大發,多次去妃嫔處鬧事,與官家當面起了争執,據說還動了手打到官家,官家一怒之下,便以入宮九年膝下無子為由,将她遣入道觀修行。”
“既然是個被廢的皇後,為什麼還能召小王爺入宮?”康安安問。
“安姑娘你不知道,雖然小娘娘被廢了,但官家餘情未了,讓她出家也是留在宮内,封為淨妃,别居長甯宮。官家經常往長甯宮去探視,據說引得當今皇後大娘娘大為不滿,有時候還會故意派人去路上堵,甚至其他嫔妃也來口角生事,因此去年又下了聖旨,賜法号金庭教主,遷入偏僻的瑤華宮,其實是避開大娘娘和一衆嫔妃的眼線。聖恩猶在,所以沒有人敢怠慢她,都稱當今皇後為大娘娘,稱她為小娘娘,聽宮裡的人說,官家還是常常去看淨妃,也不限制她見外人。”
“一個廢後,為什麼要花力氣給小王爺下咒呢?”康安安就是想不明白這個,要知道下咒也是極其複雜的過程,更别提還要尋找匹配的精魄,若不是重中之重,誰有功夫操那麼大的心費那麼大的力氣?
“是呀。”謝子璎也應和道,“整個汴京城都知道小王爺的事,少年時據說也聰明伶俐,受到官家喜愛,也不知是怎麼了,後來越來越歪,十八歲之後更是犯了失心瘋,整日暴躁如狂,一早被排斥在官場之外,試問有誰會去找這樣一個荒唐王爺的麻煩呢?根本沒什麼好處呀!”
“十八歲?”康安安忽然覺得這是個極其重要的時間點,“你們有沒有覺得奇怪,小王爺說他十八歲開始想在臉上刺青,而房裡的婢女也說,他十八歲開始夢遊。”
“十八歲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賀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們等我,我去找人打聽一下。”他轉身就走。
謝子璎瞪着他的背影,奇怪:“要找人問話不會叫進來,幹嘛自己出去?難道還要避開我們嗎?”
“你不懂,他自有一套問話的手段,我們在旁邊反面不方便施展了。”康安安微笑,要知道狐仙最會媚惑人,通過引誘别人吐露實情,自然是單獨出去說更有效果。
果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賀郎又匆匆而入,說:“姐姐,我都問清楚啦,十八歲的時候,他也進了宮,出宮後就生了第一場病,還請了太醫來看病,後來沒有吃藥自己就好了,可是從此落下了夢遊的毛病,哦,對了,他第一次夢遊的時候,還活活吓死了個小厮。
“夜遊是因為他身上多了别人的魄;暴躁癫狂卻是因為身上多了别人的魂。”康安安皺眉對賀郎道:“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有人會在他身上下魄,一般詛咒别人,花了同樣的力氣,不是應該直接注入更有效果的魂嗎?人自己有三魂七魄,隻需注入一魂便會亂了被詛咒者的心智,引發行為失常,再去畫蛇添足地注入魄有什麼意義呢?魄這個東西,多一個和少一個并不會産生太大的改變,頂多在他熟睡的時候,會引起夢遊,可是在施法的時候,卻是和魂同樣的過程,如此大費周折,豈不是殺雞用了牛刀?”
“或許是為了折磨他?”賀郎說,“看起來就是為了延長了時間,對方肯定想讓他慢慢地痛苦地死!
“不對。”康安安搖頭,“若是想折磨他,隻須注入一魂即可,被詛咒者可以撐上十幾年,日日掙紮在癫狂邊緣,受盡煎熬,拼不過還是要減壽;若是想要他快些死,就下兩次咒,注入兩魂即可,任是再強壯的人也禁不起有兩股魂在身體裡作怪,那最多隻有幾年的時間;除非給他下咒三次,注入三魂,那就熬不過幾天的時間,必定七竅流血,狂躁而亡。憑什麼三番四次的,把毫不重要的魄也一塊加進來,簡直是毫無意義的做法。”
“是呀?這麼想好像是挺奇怪的。”賀郎也沉思起來,“一連幾年對着一個人連續施咒,真是好大的手筆,看起來即不像是要他早死,又不像是要他馬上死,對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呢?”